他害怕祁宸会死,为什么这么害怕,因为……
…因为……
他不想承认,不愿承认。
骁粤闭了闭眼,悠长的吐息缓慢而沉重。
储玉年纪虽小,未经情事什么也不懂,但还是听得懂何谓心痛:“倌人是在担心信王吗?”
一语中的,骁粤的心骤缩了一下。
齐德隆了悟,他就知道骁粤和祁宸搞在一起肯定要出事。
他一个蚱蜢蹦腾地而起,一屁股坐到了骁粤旁边,指着他的苍白脸,道:“你你你!你醒醒!那祁宸是什么人呐?你怎么能……你疯了吧?”
骁粤看向他,道:“我不知道…齐教授,我现在怎么办?”
“不准想他!忘了他!”齐德隆道,“现在连皇上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估计离死也就差一口气了,多想想他一命呜呼之后咱们怎么保命吧,信号泵还没找到,而且你很可能会被抓去陪葬,知不知道?”
“齐教授…”骁粤忽然鼻子一酸,“我停不下来,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他,我该怎么办?我好想…好想…”
“好想怎么样?”齐德隆和储玉瞪着大眼,异口同声。
我好想去看他……骁粤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他被自己的心思吓了一跳,他竭力地想去克制,想去制止,可是换来的不是内心的平静,而是痛苦。
他忽然想起了叶钊,那种陌生的愧疚感折磨得他连呼吸都在颤栗,叶钊才是他最爱的人,他唯一爱的人……
“对,我只爱叶钊,我只能爱他,我不能去见祁宸了。”
齐德隆听见骁粤喃喃地说。
齐德隆一拍大腿:“这就对了!你是烧糊涂了,你喝了药睡上他一觉,明天起来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反正祁宸还能再活五天不是,我们还有五天时间找信号泵,你就可以回去救叶钊了,多想想你的叶钊,别去想那个冷酷无情的祁宸!”
“好。”骁粤点点头。
他敛了敛神,接过齐德隆递过来的药碗,一口气把凉透了的药灌了下去,然后头也不回地钻进了卧室,缩到了床上将被子一蒙。
可他根本毫无睡意,他开始回忆跟叶钊相遇、相知、相爱的细节,却又忍不住想起祁宸的眼睛,和他毅然决然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最后他终于可怕地发现,自己早已在无形之中对祁宸有了依赖。
曾经他也是那么地依赖叶钊……
骁粤紧紧地缩成一团,从来到这个奇怪的地方开始,他从未像今夜这般想念叶钊,想到他止不住地流泪,如果叶钊在的话,他就不会对别人产生依赖……
可是叶钊不在,这个世界里根本没有叶钊,他害怕的时候只能扛,无助的时候只能熬,难过了只能睡一觉,慢慢等天亮,他唯一能依靠的人只有祁宸。
可要害他的是祁宸,救他的也是祁宸……
…不能这样下去,不可以再这样。
骁粤不断在心里向叶钊说着对不起,千遍,万遍,最后终于在铺天盖地的疲倦中睡去。
梦中的信王府挂起了丧帛,祁宸死了,他亲眼看到祁宸的棺椁下葬,信王府被遣散,他站在大门前,看着仆人家丁远去,一转身,王府大院已经杂草横生,一片荒凉。
第48章 第四卷 ·妖姬脸似花含露(4)
五更刚过,天还未见破晓,骁粤从梦中惊醒,又翻出了他那旧得泛黄的粗衣白衫往身上一套,钻进了王府的藏书阁,从满墙满屋的书卷中,翻出了所有记载有关蛇类的书。
他睡了一觉,脑子不烧了,人也清醒了不少,御医使赵天鉴的法子并非不可取,在现代医学上,二十世纪初期科学家发现的血清治疗法,其中也会将毒素注入牲畜体内,从而获得抗毒血清。
据赵天鉴所言,古人早就已经发现了血清的秘密,只是一直秘而不宣,当成了独家技艺在传承。
只是……只是现代有先进的技术对血清进行离析,但这是古代,不可能实现无杂质提纯,唯一的办法就是等——等血液凝固自然析出血清,其中难免掺杂毒素,风险确实很大,但是值得一试。
骁粤在堆积成山的书籍中间席地而坐,周围一圈全是摊开的书籍,普通的书骁粤翻几下便丢开了,唯独他手上那本,他抱着仔细地研究了好久。
书上记载的是红头铁烙的特征和画像,骁粤越看越眼熟……
他又往后翻了几页,原来南粤国境内多数毒蛇都是属于蝮蛇,那祁宸体内的蛇毒会不会也是蝮蛇毒?
如果是这样的话……
他突然振身而起,冲出了藏书阁,直奔千秋殿。
御医使赵天鉴刚替祁宸放血用药,一脸煞白地走出了殿门,刚一走下台阶便被迎面而来的骁粤堵个正着。
骁粤虽穿着寒酸的衣服,但赵天鉴曾在昭狱救治过这张脸,立即单膝行礼:“拜见……”
赵天鉴膝盖还未碰地,便被骁粤一把拽着胳膊扶了起来:“赵太医,您现在给王爷用的什么药?”
赵天鉴被骁粤的吐息碰了一脸,顿时一愣。
骁粤急色道:“您快说啊!”
赵天鉴张着嘴点头,捋了捋岔开的思路,道:“回倌人,根据症状来判断,王爷体内至少有两种烈性蛇毒,为防止王爷体内血液凝固,老臣用金针为王爷放血,并用以半边莲、蛇不过、七叶筋、火蛭蜕……”
骁粤听不懂,打断道:“王爷可有起色?”
“……”赵天鉴一脸惶恐地张了张嘴。
骁粤了悟,道:“我想到一个办法,或许可以缓解王爷体内的毒素,只是需要您帮忙。”
“???”赵天鉴年纪大了,有点反应不及。
“我曾经在修学旅行途中被一条巨蝮蛇咬伤,注射过抗蛇毒血清,医生说注射后人体会在病原体的刺激下产生特异性的抗体,能达到终身免疫,我的血里有部分抗体,或许比那些草药有用,能帮王爷多撑几天,赵太医不妨一试!?”
骁粤语速飞快,霹雳啪了说了一大堆赵天鉴从未听过的辞藻,别的他一句也没听懂,但也大致明白骁粤话中的重点。
……眼前这位倌人是说自己的血液中有特殊的药引,于是他要用自己的血,给信王入药延命?
“使不得啊!”赵天鉴大惊失色,扑通跪地。
骁粤一怔:“您……”
“这可万万使不得啊!!王爷乃千金之躯,没有皇上的旨意臣不敢胡乱用药啊!!这吃下去要是出了好歹,这这……使不得啊!”赵天鉴被吓得不轻,浑身上下都在颤抖着求饶。
骁粤再次将他拽起,道:“不是让您给王爷服药,是取我的血液,待血液凝固之后能析出淡黄色透明的液体,用此液浸泡银针,给王爷施针。”
赵天鉴的脸色好转了一丝。
骁粤继续说:“这也只是我的推测,也不知我体内还有没有蛇毒的抗体,但只是施针而已,此法有用最好,无用也无碍吧?”
如若无法提取到纯净的血清,那这便是最笨的办法了,或许根本不会有效,但骁粤不能什么都不做,万一又有用呢?
见赵天鉴犹豫,骁粤继续尝试说服他:“其实这跟红头铁烙的原理一样,我也是中了蛇毒之后不死的人,牛马即便未死,体内也必定残留了红头铁烙的毒素,风险极高,但我已经痊愈,我绝对安全。”
赵天鉴定了定神,思略了片刻,觉得骁粤所言不无道理,只是……
骁粤听他叹气道:“骁倌人,即便您的此法可行,可银针入穴带入的药性极其微弱,要想救治王爷,需要的新鲜血液何其庞大,怕是抽干您浑身的血也……”
赵天鉴的尾音化在了一声叹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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