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顶着众人期许的目光,思索着念了一句高中时代课本上的一首诗,随口念了一遍:“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
他话音落下的一段时间里,周围的人齐刷刷地沉默了,只剩长街上另一头的喧嚣远远传来。
骁粤怔住了,他随口就背诵了李白的诗,这是原创诗会,背别人的诗似乎不太应景。
“我……”
他正想解释,就听到仙乐酒楼上方锣鼓骤响。
“哐————”
卓别林:“恭喜的公子!请上楼!!”
“好棒啊!”
“公子惊才绝艳,好诗!!”
“公子揭面让我等一睹尊容!”
“是啊,揭面!”
“揭……”
糟了。骁粤心说。
第13章 第一卷 ·丽宇芳林对高阁(12)
李白啊李白,如此才贯古今的大文人往街头市井里一放,不夺冠才是毫无天理。
于是骁粤万分光荣地获得了与上一届诗魁对饮的机会,拥簇着被送上了仙乐酒楼。
骁粤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百口莫辩,在他被人群推搡着上楼的过程中,他的面纱已经不翼而飞,他竭力地解释这首诗不是他所作,并十分诚恳地请求放他离开,可无论他怎么说,这群人就是忽然听不懂中文了,喜气喧天地像要把他送入洞房。
卓别林人小力大,一把将他推入三楼的天阁,反手直接关门,上栓,骁粤拉着门把用力推了几下,门板纹丝不动。
也不知道齐德隆什么时候带着储玉回来,而且他还要尽早回王府去,万一被祁宸发现他偷跑,不知道又会引发什么祸端。
于是他决定上前与这位诗魁寒暄两句,再寻个借口尽早离开这里。
但他的这个顾虑在拨开垂帘门的一瞬间,全无意义了。
骁粤震惊地望着坐在香案边的人,桌上的熏香炉正冒着细细的烟丝,烟雾在烛光里化作了朦胧的氤氲,这个味道的香与他的潇湘阁用的是同一款,这让他更加确定自己不是眼花看错。
骁粤:“…信王?”
祁宸没有看他,只是在茶盘里取了一只新的杯子,添了一杯茶,一旁的侍从眼观鼻鼻观心地添置了一张椅子。
骁粤懂他的意思,这是让他坐下。
于是他坐了,祁宸贵为王爷亲自倒的茶不喝也不好,于是他就喝完了,一饮而尽。
祁宸依旧没有正眼看他,许是觉得骁粤渴狠了,又给他续了一杯,这回茶杯没有放回桌上,而是递到了骁粤面前,这是让他自己伸手接。
祁宸看着他拘谨地伸出手,骁粤的手指修长,指节分明,不是那种是纤细无骨,也不是粗大突兀,看着骨肉均匀,有着温柔的力量感。
骁粤真的很感叹自己的命运,所有事情都在往与他期望的背道而驰,这根狗血小说里的桥段有什么区别,例如女主翻墙外出误入酒楼,这间酒楼刚好就是男主家的产业…这间酒楼不会真是祁宸开的吧?
骁粤:“您怎么在这儿啊?”
“这句话应该本王问你,”祁宸终于看他一眼了,神色淡淡,“你不知簪花奴不可擅自离府吗?”
骁粤不露声色地想了一秒,道:“不知。”
他确实也不该知道,府中并无人跟他讲,连潇湘阁的侍女都是一个聋一个哑。
但祁宸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蹙眉道:“不知为何不走正门,偏要翻墙?”
翻墙??
“我…”骁粤轻装镇定,可眼神还是有些不自觉地飘,“我是不想惊动您。”
祁宸抿了口茶,茶杯磕在桌案上的力道有些过重,神色却完全不限怒意,“是不想惊动本王,还是想逃跑 ?”
这点骁粤不用编谎,他根本就没这个打算:“怎么会,我要想逃早就出城了,我只想逛逛花灯会。”
“?”祁宸直勾勾地盯着他。
“当真。”
骁粤直视着那双略带攻击性的眸子,说着真假参半的话,眼神不躲不闪,“您怎么知道我是翻墙出来的?”
祁宸冷冷地凝视了他片刻,像是道:你以为信王府是什么地方?
“我知道了……”
信王府侍备森严…镇抚司的人是这么说的。
看来一直有人在盯着他,不过想来也是,没有祁宸的默许他们估计早就被乱箭射死了,他的一举一动果然都在祁宸的掌握之中。
这个男人好可怕,骁粤心说。
骁粤道:“您真的是去年的诗魁?”
以祁宸的傲气怎么会纡尊降贵混迹于市井,而且这间酒楼应该不是他开的,骁粤看着有些变色发黄的地板,觉得有些掉价。
果然不出所料,祁宸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青面书生,骁粤一惊,这人的求生欲好强,他从进门到现在竟然没发现屋子里有第四个人,顿时寒毛直竖。
骁粤:“……他——”
祁宸的嗓音压低到了危险的程度:“若非你乱跑,本王何至于找一个区区书生的麻烦。”
祁宸他……
看着这个祁宸恃强凌弱下的牺牲品,骁粤震惊得无以复加,他一时不明白祁宸为什么这么做,骁粤的大脑有些嗡嗡响,起身上就要上前去扶那个书生。
祁宸:“你碰他哪只手,本王就卸了他哪条胳膊。”
骁粤的手在距离书生几寸外的地方骤然停住,书生闻言更是逃命似的往更角落里缩,看向骁粤的眼神既惊恐又神经质。
这就是一个被吓傻了的人,眼神几乎失智。
骁粤忽然明白沈易安那日的话了,他说谁要是敢跟骁粤搭话,会死得很惨。
怎么能这么霸道!
骁粤回过神身,这是他第一次用这般生冷的神色看祁宸,深邃的瞳孔在昏暗的烛光下流于黑暗,深不见底:“一定要这样吗?”
祁宸的神色也同样漠然,他放下茶杯,似是要心无旁骛地问答这个问题。
“规矩便是规矩,与你共酌这种念头,他不该有。”
骁粤听见祁宸这么说。
“因为他敲锣了?”
祁宸剔眉道:“不错。”
骁粤觉得荒谬:“他不是想与我共饮,酒楼高驻,从这里俯瞰戏台人山人海,何况他还隔着屏风,根本不知我是谁。”
祁宸的鼻腔里传来一声冷哼,缓缓起身朝他逼近:“于本王而言并无不同,这不过是小惩大诫,只是让你知道,不遵守本王的规则会是何等后果。”
有那么片刻骁粤几乎是怔愣地看着他,这张脸那么熟悉,却又陌生至极,他从未像此刻一样清楚看清这张脸,他跟叶钊一点也不像,一点也不。
从他踏进这间阁楼开始,祁宸没有厉声责备过他一句,可这个男人的心里,自始至终都没想过要就此作罢。
骁粤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就算这样,错也在我…”
“但本王不怪你,因为…”祁宸轻轻地靠过去,轻轻抚摸上他的脸颊,“你是本王最爱的簪花奴。”
骁粤:“…”
祁宸笑了,嘴角的弧度森然刺骨,一阵寒意从骁粤的尾椎骨窜上头顶,他的眼里闪过的东西根本不是爱,是誓要将猎物牢牢扼住咽喉的霸凌欲,就像一口咬住猎物的命门又不让对方断气的野狼。
骁粤忽然掀开祁宸的手慌乱后退,撞翻了放置摆件的架子,一时间丁零当啷动静不绝。
祁宸的笑意渐深,等到响动彻底消怠,才沉沉地开口:“别慌,本王还给你备了礼物。”
祁宸的声音像是某种神秘的阀门,打开了外面长街上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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