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德隆:“我就告诉他们我是祁宸偷偷派来的,让他们不许张扬,一会咱们光明正大出去就行,从后门走还能避开那群野狗,直达天神门,我们就可以离开这个狗屁郦都了。”
齐德隆很兴奋,骁粤迎合着他扯了扯嘴角:“既然进来了,我还想做一件事情。”
齐德隆一秒看穿他:“去见蓝珺瑶?”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骁粤是腿一伸,齐德隆就知道他想干嘛。
骁粤不知道自己该对蓝珺瑶说些什么,但既然上天安排他在离开前进到这所别院,那他就应该去见一见这个“姐姐”。
至于该说什么……
说自己不是骁将军。
说骁将军已经死了。
说储玉也死了。
说他到头来,什么也护不住。
骁粤忽然有些无法面对蓝珺瑶的脸,那些话他好像真的说不出口。
骁粤想了一路,站在烟雀殿门前时,他就后悔了。
其实那些事,骁粤没必要亲口对她说,等天一亮他就要嫁给祁宸,那些事情她迟早会从别人那里知道……
对。她会知道的。
齐德隆看他愣着没反应:“你倒是敲门啊,抓紧时间。”
骁粤正想说还是算了吧,齐德隆就使劲地敲了三下门。
骁粤拽住他的手,但已经来不及了。
骁粤急了:“你这大岁数,怎么这么冒失。”
齐德隆一愣:“我冒失?明明是你总爱犹犹豫豫,拖拖拉拉,你年纪轻轻就这臭毛病,要说什么赶紧说,天亮了祁宸发现你不见了,咱们就出不了城了!”
骁粤忿忿地叹了一口气,面前的门忽然打开。
面容娇俏的陪嫁丫鬟探出头来:“将军??”
原本只开了一条缝的门完全打开了。
陪嫁丫鬟一眼认出了骁粤:“将军你快请进!!”
骁粤对这个称呼竟不知如何反应,接受也不是,拒绝也不是。
齐德隆推了他一把:“进去赶紧说,我在这儿等你。”
“樱吹。”
一身锦缎丝袍的蓝珺瑶从垂帘后走了出来,“别乱叫人,他不是将军。”
樱吹惊讶了一下,道:“是,郡主。”
蓝珺瑶的面色红润,殷红的薄唇轻启,同骁粤第一次见她并无差别。
她对樱吹点了点头:“你出去吧,把门关上……骁粤,你跟我来。”
骁粤忽然松了一口气。
蓝珺瑶果然是自始至终都知道他是个冒牌货。
这样也好。
骁粤说不出口的事,又少了一件。
蓝珺瑶的房间比起骁粤上次来,有了很大的变化。
精锻彩帐,梁簪花黄,大婚的诚礼堆积如山,十二版帖制作考究,皇家内务府的封赏九珍就放在窗边的长桌上。
骁粤的视线落到了屏风前,衣架上撑着鲜红的凤尾霞帔,绣着雍容华贵的九瓣莲,走线镶金拓银,撺珠嵌玉,在烛光下闪着滢滢点点的亮光,好似融入了漫天星辰。
蓝珺瑶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冲骁粤笑了笑:“你也坐。”
骁粤颔首,坐在了一丈外的桌旁。
蓝珺瑶先开口了:“储玉的事我听说了,我很担心你。”
她的声线温柔纤细,骁粤愈发自责,他垂下眼,像一个神前忏悔的孩子:“对不起郡主,是我的错,没能护着储玉,我……”
蓝珺瑶:“你不必自责,我相信你尽力了。”
骁粤眼神微闪:“郡主……”
叹了口气,蓝珺瑶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长得跟阿云如此之像,也不知道你为何会代替阿云入南粤,但阿云能将驭兵之术的手稿交托与你,你定是可信之人。”
骁粤一惊:“您……您都知道?”
骁粤将驭兵之术交给神通候方裕物一事,已经震动朝纲,民间流言四起,蓝珺瑶想不知道都难。
“我……”
骁粤想解释,蓝珺瑶温吞地打断他:“我相信阿云他不会看走眼的。”
这句话狠狠刺进了骁粤的心里。
他并非是个可靠的托付,他有想过为了祁宸,把驭兵之术拱手交给南粤,若不是之后发生了太多变故,他已经那么做了。
就差一点,他就彻底地辜负了骁将军。
蓝珺瑶见他浑身是伤,问:“不是传言说你被信王关起来了吗?怎会来别院?”
“我……”骁粤有些难以启齿,眼睫不自然地煽动着,“我是逃出来的,我……要走了。”
蓝珺瑶愣了一下,旋即舒了一口气:“走吧,南粤是这个嗜血的牢笼,走了也好。”
骁粤看出蓝珺瑶眼中厚重的悲意,他犹豫了一下,忽然道:“您若是不想留下来,可以跟我一起走。”
这是他们最初时的计划,找到信号泵,带着储玉和蓝珺瑶逃回皋戌。虽然眼下似乎已经不切实际,但骁粤还是说了。
蓝珺瑶只是笑笑:“我一定要嫁给南粤的储君,这是我的任务。”
骁粤想,蓝珺瑶许是怕激怒南粤,于是道:“南粤经历西洲一役,元气大伤,这个时候您就算逃了,他们也不敢对皋戌发兵。”
蓝珺瑶却说:“不是南粤对皋戌发兵,而是皋戌要对南粤发兵。”
???
骁粤糊涂了,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如今南粤需要蛰伏,皋戌也可趁此机会壮大,为何非要兴兵打仗,而且……而且储玉和骁将军并没有说过皋戌意图发兵南粤……”
蓝珺瑶平静地道:“阿云他不知道。这是我自己的计划。”
骁粤蹙眉:“您什么意思?”
蓝珺瑶看他模样可爱,逗他:“骁粤想知道吗?”
骁粤安静地看着他,眼神充满疑惑。
蓝珺瑶一笑置之:“我不能告诉你,骁粤你太与众不同了,我怕你听了晚上做噩梦。”
“……”
“给你讲讲我的秘密吧。”蓝珺瑶眼神带着悲意,声音却轻快,“虽然很难堪,但我也不想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就讲给你听吧。”
骁粤看着他。
蓝珺瑶压底嗓子:“我,是嫁过人的。”
???
骁粤眉心拧起。
嫁过人?是……再婚的意思吗?
可是古代女子应该是不能再嫁的,何况还是一个和亲的郡主。
这……
“惊讶吧?”蓝珺瑶俏皮一笑,“我的丈夫是皋戌的宫廷画师,我和他是那年春天相识的,后来我们偷偷私定终身,还拜过明月。”
这是古代人说的无媒苟合?
骁粤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有些口干舌燥:“既然这样……您又怎么会来和亲?”
蓝珺瑶:“因为我们的皇上舍不得拿嫡出的公主做人质,便把我的画像呈给了南粤帝,在那之后,皋戌皇上才知我已有身孕。”
骁粤:“……”
蓝珺瑶继续说:“我是娼妇,是要处极刑的,可南粤已经答应要我和亲,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
骁粤木讷了许久,迟钝地眨了眨眼:“那、那个画师……”
蓝珺瑶的神色冷了下去:“他被秘密处死了,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死了。”
“……”
“我那利欲熏心的父亲怕被我连累,亲手促成了这一切,还拿我母亲的性命要挟我,我连死都做不到,只能被送到这里。”蓝珺瑶的眼眶红了,阴鸷得有些神经质,“这些都没有人知道,连阿云我也瞒着……”
骁粤被她的眼神震慑。
他明明记得,上一次祁宸同他一道来别院,蓝珺瑶还那般殷勤地问祁宸何时娶她,还说愿意等祁宸来迎她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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