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起就晚了。”
元长江故意不说时间,元京墨自己坐起来终于看清楚表上刚六点时盹也醒得差不多了,呵欠连天地起了床。
到下溪时还没到七点,天刚全亮透。
他上学都没这么早出过门呢。
“他不会还没起吧?”
“你当人家像你似的,我去干活路上碰见他好几回了,”元长江扭头看着元京墨跳下车,“慢点儿,你往前走到那个电线杆拐进去就是,就一家。”
往前再走三轮车不好调头,元京墨跟他挥挥手看三轮车开走了就转身往前,边走边把要滑下来的书包带往上提了提。
这两天降温,他穿上棉服了,书包东西少了总觉得要掉。
往前走到电线杆,往里拐,确实就只有一家,也确实是两扇黑色的铁门,但是——
元京墨看着门上硕大的锁,傻眼了。
这才几点?已经出去了?
这种铁门不是最老的那种栅栏样式,没法从里面锁外面,不可能在家。
元京墨不死心地掀起旁边能伸进去拉插销的铁片往里看了看,安安静静的院子里什么都没有,歪歪头勉强能看见有间屋开着窗。
平时家里都起来之后林珍荣也会挨着开窗,睡了一晚的屋子得通风。
元京墨叹口气,四处看了看,只有门前这块地铺了水泥,于是从书包里摸出本子撕了两张纸垫着认命坐下了。
他往书包里装书本想的是万一秦孝没起他在门口等着的时候还能背背单词做做题,结果秦孝起倒起了,他还是得在门口背单词做题。
背了会儿觉得屁股又冷又硌,元京墨把书包折起来放在纸上拍拍:“辛苦了。”
垫着坐果然舒服多了。
中间有几个人路过问了两句让去家里等,元京墨都没答应。好在秦孝家在最边上,经过的人不多,不然这一上午元京墨什么都不用做光回话了。
单词句子选段都背过,题也马上做完了,元京墨看看时间,十点四十。他最晚十一点就得往回走,一般人回家吃午饭都要快十二点,他如果等到秦孝回来吃午饭家里肯定着急。
真要等的话找家有电话的打回家说一声也行,可元京墨记得秦孝从来不愿意跟别家人一起吃饭,自己在这等到饭点不方便。
饿了。
早上起得早没胃口吃得少,又被旁边鸡蛋糕的香味隐隐约约勾了半晌,元京墨眼睛一行行看着阅读理解题,手很诚实地拽开了系好鸡蛋糕的麻绳。
一时半会秦孝估计回不来,鸡蛋糕放太久就没那么好吃了,下午再去买新的。
他先垫垫肚子。
这家鸡蛋糕又香又甜,而且还甜得刚好,属于元京墨最喜欢的甜又不太甜的范围,吃多少都不腻。
一块解馋,两块正好,三块顶饱,四块......
“元京墨?”
熟悉的刹车声。
元京墨颊边鼓着,手里刚拿起一块焦焦黄滚滚胖的鸡蛋糕,两眼圆溜溜瞪着出现在跟前的秦孝,没出声。
“找我有事?”
元京墨吃力咽下嘴里的鸡蛋糕,看看手里又看看身边只剩了点沫的油纸,最后一厘一厘转向正看着自己等回答的秦孝:“额......”
第07章 笑
秦孝拐弯看见门口有个人。
一眼就认出来了。
雪白的球鞋和棉服,水洗过的蓝牛仔裤,并着曲起的腿上支着书。规规矩矩在地上坐着,半只手掌缩进袖口的右手攥着笔,头半低看着书,另一只手精准伸到旁边敞开的油纸包装里拿出块糕点。
冬天的衣服厚不好洗,而且不像夏天换得勤,鲜少有家长愿意给小孩买白衣服,许多女生难得买件浅粉淡黄都要出门做客或者过节才穿,更别说男生了。
除了元京墨秦孝没在镇上见过第二个穿白袄的男的。
白色不耐脏,不过秦孝每次见他穿都干干净净的,没脏过。
不知道是学得太认真还是吃得太认真,秦孝骑到近前出声叫他元京墨才听见声音抬头。
一副吓着了的模样。
又吓着了。
秦孝踩在地上的脚往前一撑倒退了段,见他“额”了一声只忽闪忽闪眨巴眼不说话,又问一遍:“找我有事吗?”
“没.....”元京墨终于反应过来,赶紧把手里的鸡蛋糕放回去,“有一点。”
不等秦孝再问,元京墨已经合上书从口袋掏出一截卫生纸擦手,动作利落地起来了。
书本笔放进书包大包,剩下的最后一块鸡蛋糕用油纸裹好放进书包小包,另一小袋鸡蛋糕提在手里,放在地上垫着书包和鸡蛋糕几张纸反着折几次塞进书包侧边口袋。
元京墨边手脚麻利地收拾边在心里感谢了店家无数次,还好店家给分装成两包,不然他现在只能现场表演一个尴尬生烟了。
“那个,”元京墨清了清嗓子,一手提着书包一手提着鸡蛋糕走到停好自行车的秦孝跟前,尽量让自己递出鸡蛋糕的动作有底气一点,“我来给你送鸡蛋糕,本来应该是两包的,结果我没忍住拆了一包,不好意思啊。”
秦孝看看元京墨手里的糕点,又抬眼看元京墨:“就为了送这个?”
“啊,”元京墨又往前递了递,“这家鸡蛋糕很好吃的,你尝尝就知道了。刚做出来更好吃,我刚才以为你一时半会儿不回来,本来想下午再去买新做的呢。”
秦孝接过去,说:“不用。”
说完又问:“什么时候来的?”
“不太到七点,你平时这么早就出门啊,镇上活儿很多吗?”
秦孝眉头敛了下:“我出门时间不一定,以后别来等。”
元京墨不觉得有什么:“没事啊,周末我在家也是写作业,等你又没耽误。”
“去家里坐会儿,我放下东西送你回去。”
元京墨跟着秦孝往门口走,边走边说:“不用送不用送,我走回去很快,爷爷老说我缺锻炼。你给我倒杯水就行,渴了想喝水。”
说完后知后觉想到为什么这么渴,又没忍住不好意思地抓了下头发。
抓完隐约听见声气音,有点像一个很短的轻笑,可又太短太轻了没法确定。
元京墨下意识转身看,秦孝刚把门边的木块踢过去抵住门转回身来,正对上仰头的元京墨。
秦孝很少会这么近看什么人,而且近得猝不及防,像忽然从雪墙另一边冲过来,雪雾四散弥漫,只能看得清眼前这张脸。
他甚至能看见元京墨眼睛里所有景象的形状。
秦孝往后退了点:“怎么了?”
元京墨一时忘了本意,没头没脑地问:“你多高啊?”
“没量过。”
“你没量过身高?”
“嗯。”
秦孝答得多平常似的,差点要让元京墨以为大家平时都不量身高,隔两个月就量一次的自己才特殊一样。
明明班上同学都很在意身高,尤其快到一米八的那几个男生,恨不能早上量一次晚上量一次,较着劲看谁先长出一米八去。
元京墨这种时候都装文静不出声,他目标比别人差了点,好吧,差了五厘米,目前来说净身高能赶紧到一米七五就算达成阶段性胜利。
可秦孝一看就比班上那些男生都高,平时只觉得高,刚才一下离那么近,元京墨觉得自己脖子都仰出来一个好大的弧。
“进屋,给你倒水。”
“哦哦哦好。”元京墨赶忙答应,差点把这茬忘了。
秦孝家进门就是露天院子,没有影壁墙隔挡,院子里没铺水泥,不算大但看着很敞亮。
看了一圈元京墨才意识到,敞亮的一大部分原因是没有各家各户都少不了的那些零散东西。
比如他自己家里,林珍荣是镇上数得上的爱干净能收拾,到处都不会脏乱,但几十年日子过下来东西只会越来越多,尤其各家都自己种着地,元长江还经常跟着施工队干活,数不清的工具都有用处。
再养些花花草草,喂些家禽,盆桶之类的家什都放在好拿的地方,不至于多乱,但到处都有东西,不会说空空荡荡。爷爷自己住的院子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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