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慌乱害怕、下意识想找秦孝却不在身边的无助争先恐后涌进脑海,人登时蔫成了遭晒的小白菜,嘴不自觉瘪了,眼睛里窝起两汪水,晶亮亮的,使劲憋才没掉下来。
“吓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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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头挂着吊瓶半睡半醒迷糊了段时间,听见元长江的声音醒过来时已经差不多恢复了精神头。
元长江把病床的床头摇起来,打开饭盒让他们吃饭。李老头一看带了仨人的饭立马赶人,硬让元长江把元京墨领回家去吃饭。
“医院是什么好地方啊?我用不着人伺候,都走都走。秦孝你回去从菜橱里拿个煎饼撕开倒碗水,喂喂狗。”
元长江说:“狗在医院,楼里不让进,听护士说赶出去两回,我来的时候在三轮车底下趴着。”
李老头扭头往窗外看,什么都没看着,转回头催秦孝:“你赶紧把它弄回去,别在医院碍事,再耽误医生救人。”
“嗯,”秦孝从随身带的小本上撕下一页搁在床头,“有事让医生拨这个号。”
秦孝都没打算让李老头改主意,元京墨也不白费劲了,拣着要紧事嘱咐:“过了半夜十二点别吃别喝,什么都不行,一定要记得。”
李老头摆手撵人:“半夜早找周公去了,吃喝什么,快走吧用不着操心。”
元京墨今天才见识了李老头的拗。
说饭盒放医院用不好,觉得他在医院用了元家没法再用,是白糟践东西。甭管你说迷信还是不在乎那些,元长江嘴皮子说干了李老头全不听,反正放饭盒里他就不吃。
末了去护士那里要了塑料袋,把饭菜拨出一份到袋子里才算完。
“明天早上你去接我,”元京墨边走边扭头和秦孝说话,“咱们一起过来,我早起,七点从我家出发吧?”
秦孝说:“行。”
元长江本来想说让俩小孩在家待着,他过来足够。临开口改了话:“我开三轮把你俩一块儿拉过来,到时候秦孝把车搁家里就行。”
“爸,你明天不是得干活吗?”
“晚一天不耽误事。”
元京墨踩着地砖缝走直线:“有什么不放心的呀,就算不放心我,还有秦孝呢。”
“放心,怎么不放心,”元长江笑说,“你明天早上能起来我就放心。”
“又不是天天赖床,有正事的时候我都起来了。”
“嗯,是,不用叫三遍就更好了。”
“爸——”
元长江轻咳一声打算转移话题,忽然发现秦孝正大步往旁边走,转眼间已经出去了五六米。元长江喊他:“秦孝你干嘛去?”
秦孝没立刻回头,又往前迈出几步弯腰停下,元长江和元京墨才发现老狗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远处过来了。
元京墨下意识往元长江身后躲了一步,又扒着元长江肩膀探出半个头,看见秦孝握住了老狗的后脖颈,老狗也没有继续往这边来的意思,提到半截的心终于回归原位。
“出息,”元长江放下半抬的手,和元京墨说,“你在这等等,我把饭给秦孝。”
元京墨毫无意见乖乖点头。
饭盒是双层的大保温桶,来的时候盛了三个人的量,李老头只留了小份菜和一个馒头,饭盒里还有不少。
元长江直接把盛着饭盒和一兜馒头的布袋子递给秦孝:“你拿着,省得回去再做饭。”
秦孝没推辞,接了:“我明早把饭盒带来。”
“都行,不急用,趁着没黑透快回吧,慢点骑。”
“好。”
元京墨远远朝秦孝使劲挥手,秦孝看见抬了下手应他,带着老狗朝三轮车那边走。
回去路上元京墨没话,元长江扭头朝后看:“离狗八百米远了,出声也招不来。”
“我在思考正事呢。”
“说来听听,爸也思考思考。”
元京墨在车斗里的马扎上挪转过身,扶着元长江的座位靠背说:“李爷爷院子里的东西全没了,就是他之前收的废品,有的攒了两三年没舍得卖,一次性全卖光了。”
“什么时候的事?”
“就这两天,张成说废品站的拖拉机跑了好多趟,从早到晚一整天才拉完。”
元长江神色凝重起来:“你们没问问?”
“问了,李爷爷说价钱合适。”
这话根本哄不过元京墨。
李老头收废品捡废品是一分一角地赚钱,以前他说的各类废品一天一个价,卖的价钱低就是赔,都是精打细算琢磨准了才往废品站卖,这样一下全卖光怎么想都不正常。
可能因为刚出了何雨婷家的事,元京墨总忍不住往坏地方想。
“爸,我觉得李爷爷这样特别像……就是,那什么。”
元京墨不好把话说出来,但元长江明白意思。
像在准备身后事。
元长江捏闸慢速开过一段颠簸路,问:“你今天给他号脉没有?”
“脉没问题啊,两样老年慢性病都不严重,而且也不是新得的。”
不是身体原因,那大概率是遇见了什么事。
可李老头无妻无女,平常来往的人都没几个,他不愿意说,旁人哪能猜得到。
元京墨私下和秦孝讨论半天没讨论出结果,只能留心注意着。
“李爷爷出院太早了,按理说起码要住院观察一星期。”
秦孝把元京墨手里的扫帚接过去:“元大夫说行。”
元京墨下颌一抬:“小元大夫觉得不行呢。”
秦孝视线在他表情鲜活的脸上停留两秒,空着的手在元京墨头上揉了下。
“我头发,”元京墨扒拉着整理蓬乱的头发,没忘记刚才的话题,“你说,应该听元大夫的还是小元大夫的?”
秦孝弯腰扫地:“小元大夫。”
他说的声音不大,元京墨又瞄见簸箕正准备过去拿,一时没听清:“啊?”
“我说,”秦孝直起身看他,“听你的。”
院子里觅食的麻雀“扑棱棱”飞上天,元京墨蹦跳到秦孝跟前追问:“你再说一遍,听谁的?”
秦孝弯弯嘴角:“去拿簸箕。”
“我不,你快说快说。”
秦孝要绕过去拿,元京墨伸开胳膊拦他:“不说不让走!”
“元大夫。”
“你刚才明明——”元京墨话到一半,顺着秦孝越过他看向后边的视线转身,元鹤儒正从屋里走出来。
“爷爷,李爷爷没事吧?”
“跟你诊的一样,得养段日子。”
元鹤儒刚回来,听元长江说了李老头的事没在家停留,直接赶了过来。
他肩上背着药箱,分量很足的老木箱,元鹤儒背了大半辈子,早就习惯,别人如果不伸手提根本觉不出分量。
元京墨是知道药箱沉的,不过只过去接了元鹤儒手里的布兜,元鹤儒不喜别人碰他的药箱。
小时候元京墨是唯一有特权动药箱还不被说的人,他不会乱翻,元鹤儒又疼他,就随他去。不过慢慢长大,发现元鹤儒对药箱的珍视,元京墨就注意着尽量不再动。
“出院太早了,”元京墨还是有点在意,“刚手术完就挪动肯定恢复得更慢。”
李老头要出院时元京墨不同意,可元鹤儒去了说行,他的意见就没人听了。
元鹤儒徐徐道:“医病的根本是医人,身体自然紧要,但并非唯一紧要,医者当考量权衡。”
“我知道,李爷爷怕花钱。”
“这是其一。”
元京墨没想到其二:“还有什么?”
“右寸关弦细,舌淡苔薄,有肝郁相。”
元京墨立刻反应过来:“李爷爷在医院失眠?”
元鹤儒欣慰点头。
“我注意到李爷爷休息不好了,但只以为是腿疼的原因,没往这方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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