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病房门被轻轻推开,韦京年提着果篮进门,放在桌上,面露歉意:“来得匆忙,只带了这个。”
他解释,“今天下午我去了一趟枫香晚苑,登门拜访闻哥,可发现家中无人,客厅的电视敞着。”
多余的话,韦京年不再赘述,只问:“看来闻哥对当年的事情,已经大致了解了。”
闻珏颔首,手撑着床面要起身,可腰椎却用不上一点力气,僵硬得像一块钢板。
韦京年过去扶他坐起身,“我叫医生过来。”
“无碍。”闻珏伸手摘下氧气面罩,缓缓道:“我出车祸住院的头一年里,嘉青没来看过我。起初我以为是他不想见我,所以那一年……”
韦京年替他说出口,“那年嘉青对外称因工作原因,搬去枫香晚苑独居,其实是在养身上的伤,被钢筋贯穿的手掌,反复发炎半年的时间堪堪愈合。”
沉默片刻,闻珏轻声问:“嘉青呢?”
韦京年没回答,只说:“明天上午八点的行程,直飞新山一国际机场,最少要驻越南四个月。”
他垂眼看着闻珏,昔日挺拔茂盛的白杨,破碎得只剩一片飞絮。
可韦京年不是宁嘉青,黑沉的瞳仁里没有半点留恋疼惜。
他话间冷肃平稳,“从我认识嘉青起,他理性睿智,做事决绝,从不拖泥带水……可只在闻哥这里做了太多傻事。不过我能理解,陌生的环境,脆弱敏感的年纪,遇上优秀稳重的年长者,依赖强者是人之本性。但我始终认为,感情这东西是有保质期的。十年忘不了就二十年,就算一辈子放不下,也不影响吃饭睡觉,日子总能过得下去。”
顿了顿,韦京年微笑着说,“更何况这些年嘉青过得也并不好,且不说你们之间的微妙关系,只要身上没有累赘,往后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闻哥,你应该比我更明白。”
累赘指得是谁,两人不言而喻。
闻珏闭上湿红的眼睛良久,再睁开时点头,“我不会再见他。”
得到想要的答案,韦京年不再久留。
走之前,他对闻珏说:“回去后我会告诉他你已经离开枫香晚苑,关于闻哥的病,嘉青也不会知道。”
陆炡提着新鲜的椰青回来,闻珏已经睡着了。
似乎梦里也不安稳,胸前不规律的起伏着。
陆炡将手里的东西轻轻放下,轻握住闻珏的一只手,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静静看他。
忽然觉得床上的人近在咫尺,却模糊陌生的看不清他的模样。
一刹那心里又闪过那个疑问——他真正认识过闻珏吗?
瓶里的点滴快要输完,陆炡打算去值班室叫护士,松开手刚起身,便被闻珏重新握住。
陆炡回头,闻珏还没醒,苍白的嘴唇小幅度地动着,似乎在说梦话。
他俯身离近,听见对方说:“嘉青,梦想当飞行员的人……不可以抽烟。”
【作者有话说】
晚些还有一更
第63章 他已自由
值完急诊夜班的滕雪换好常服,挎着包从休息室出来。
正好碰见准备回家的同门师妹,“辛苦了滕主任,我开车来的,正好送你一块回去吧?”
滕雪笑着拒绝,“不用了,我还有些事情。”
十分钟后,她在住院部的特级病房门前停下。
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瞥见里面病床被子边儿露出的一隅黑发。
滕雪轻轻叹了口气,抓紧一侧的肩包带。
昨晚值班时,师妹来送夜宵。
告诉滕雪先前她查过病历的那位叫闻珏的患者,下午时急性休克送来急诊。
滕雪一开始以为是她看错了,患病早期症状不至于如此严重。
等亲眼看到病床上的闻珏,才意识到他身体已经虚弱到这种程度。
外套兜里的手机提示音响起,滕雪看到屏幕时一愣,竟然是宁嘉青的来电。
犹豫几秒,她接了电话,“宁先生?”
没作太多寒暄,对方直接问:“前几日闻珏在你们医院体检,各项指标一切正常吗?”
握着手机的手微微收紧,滕雪再次看向玻璃窗,想到先前闻珏对她的叮嘱,轻声说:“抱歉,我没有调取医院患者资料的权限……方便的话,宁先生还是亲自打个电话问一下比较好。”
对面安静一瞬,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即结束了通话。
滕雪在病房外站了许久,直到负责护理清洁的护士过来,也没能等到闻珏被手机铃声叫醒。
头等舱内,直达新山一国际机场的飞机即将启程,乘务员正在作起飞前的最后一遍安全检查。
自韦京年从洗手间回来后,便见宁嘉青一直攥着手机,低眼沉思着什么。
“嘉青,心里有事?”
宁嘉青没说话,摇了下头。
韦京年瞥过往这边走来的乘务员,不露声色地说:“若实在担心,不如走之前试着再联系一下闻哥。”
彼时乘务员甜美的声音响起,“先生您好,请将设备调至飞行模式,将桌板收起……”
宁嘉青仍没说话,将手机关机,扔进了前面的收纳袋里。
韦京年轻叹一口气,唇角微微向下,“既然已决定接下这个项目,这就不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下面多少张嘴等着吃饭……不要把情绪带进工作。”
宁嘉青应声,看向舷窗外逐步升起的天空,低声说:“我明白。”
按照医生建议,陆炡买了清淡和补铁的餐食。到病房时,正巧碰上护士给闻珏做日常清理。
擦拭干净消完毒,换上新的尿袋,在床尾贴着的单子上用笔做好记录。
等她出去后,陆炡将餐盒放在桌上,拧着保温桶的盖子:“这家莲藕排骨汤味道特别好,我开车十公里打包回来的,你尝尝……”
“不急,晾晾再吃。”闻珏比昨日气色好了许多,已经撤掉了氧气机,眼睛也不再畏光流泪,“外面天气好,推我出去透透气吧。”
陆炡怕晒着他眼睛,没带闻珏去住院部后的休闲公园,而是去了不远处的雨树石径下散步。
雨树是新加坡的国树,树形像撑开的伞,在这个国家随处可见。
刚移居这里时,闻珏并不喜欢这种树。觉得树叶密,树冠阔,仰头望去遮住穹顶,给人密不透风的压抑。
有一次雨后晴天,他见树的叶子都蜷缩合着,像放大的含羞草般。
有些好奇去树下看,结果舒展开的叶子储存的雨水滴滴答答落下,湿了闻珏一肩头,从那时起便觉得甚是有趣。
闻珏让陆炡停在树荫下,微风吹拂发梢。
不远处草坪有两个小孩在扔球,一个手上插着留置针的小男孩坐在一旁看。跃跃欲试几次向前,都被身旁的大人抓住了细窄的手腕。
闻珏看着空中划过弧线的皮球,“记得我在加州上学时,好像还是学院橄榄球俱乐部的成员。”
聊到这个话题,陆炡唇角微扬,说:“是,那时候你多厉害,队里的黑人都拿你没办法。还一直没问过你,谁教你的球教得这么好?”
“我父亲的一个朋友,年轻时是橄榄球运动员,后来因伤退役下海经商。那时家里需要租赁他的货船,父亲常常带我去他家的庄园。”
说着闻珏情不自禁地抬手,敲了两下肩膀,轻轻“啧”了一声,“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每次接到他的球时,疼得感觉肩膀骨头都要碎了,第二天做功课时笔都握不住。”
正说着,球朝这边飞来。
闻珏伸手接住,又笑着将球轻轻掷给小朋友。
应该是刚做了声带手术,喉咙处贴着无菌纱布,抱着球朝闻珏鞠了个躬表示感谢,又蹦蹦跶跶地去玩了。
闻珏望着他们,倏然说:“陆炡谢谢你,陪我在加州度过孤独的七年。”
陆炡有些受宠若惊,伸手推了下金边镜架,“怎么突然说这个?”
“麻烦你的次数太多了,接下来也可能要麻烦你。”闻珏抬头看他,“我的病,不能让家里人和身边人知道。只有远离他们,才能多瞒些时日。所以联系国外医疗机构的事情,只能由你来做,我也只信得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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