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成为一段蒙了灰尘的过往,那批工人消失在社会上,消失在大众的记忆里。
宋恩打着方向盘,缓缓道:“那批本来希望用双手改善家人生活的工人,成为贪污工程款的牺牲品,被陷害污蔑走上一条不归路。有的人死在贫民窟,有的走上社会边缘,还有的继续替凶手卖命……至于真相是什么,没有人会关心。”
工业园区已经驶过,宁嘉青收回视线,“所以刚才那个袭击我的黑人……”
宋恩“嗯”了一声,尔后沉默着没再说话。
宁嘉青关上车窗,隔绝掉呼啸的风声,车内瞬间安静下来。
他问宋恩,“关于玛伦普,你怎么会这么清楚?甚至有些细节在这份加密文件里才有。”
宋恩知道宁嘉青是聪明人,他瞒不过也没想瞒着,坦言道:“那年闻先生来边境,担任他保镖的也是我。”
宁嘉青冷笑一声,“我就知道。”
虽说宁江是他父亲,宁远集团现任最大股东,但在他心里自己的父亲可不是什么聪明角色。
能有现在完全是靠集团百年来的底蕴,以及当年和闻氏联姻后闻珏的出手相助,掩盖了集团已经走下坡路的事实。
同样今天这份关于玛伦普工业园区的文件,能送到他手里的有且只有一个人。——闻珏。
现在整个事情已经清晰明了,当年闻珏没拿到海峡代理权,不是不能,而是他主动放弃了。
闻珏迈不过心里的坎,无法利用这些外来工人的不公与悲惨,作为与政府谈判的筹码。
而时至今日,选择权再次递到了宁嘉青的手上。
“闻珏曾经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宁嘉青从后视镜看着这个沉默寡言的暹罗人,“面临选择时,‘舍’比‘取’更重要。这次我来边境的另一个目的,是寻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很遗憾,当年闻珏对于谈判选择了‘舍’。Son,我问你,你觉得我赢得这次谈判的概率有多少?”
沉默片刻,宋恩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说:“我能保护您安全的概率有多大,胜率就有多大。”
换而言之,百分之百。
宁嘉青笑了,“闻先生高风峻节,菩萨心肠。”
他转头看向宋恩,眼里的笑意很淡:“而我恰恰相反。寡廉鲜耻,不择手段,幸好不是什么好人。”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宋恩,“假如刚才我被黑人成功袭击,你是会先担心一百万泰铢的酬劳无法交付,还是不能完成对闻珏的承诺怕对方失望?”
宋恩抿了下唇,用沉默代替回答。
宁嘉青收回视线看向窗外,语气慵懒:“放心吧,长这么大连甜头都没尝到,我不会这么快让自己死的。”
眼前倏地闪过近在咫尺的脸,唇上温热的触觉似乎还存在。
宁嘉青想到了那个挣扎的吻,不禁喃喃自语:“倒也算尝到了一点。”
第22章 已读不回
十二月,长夏无冬的新加坡依旧炎热。
天气热抵不住政治热,上月底刚结束的大会依旧是各家媒体的焦点。
聚集在国会大厦门口的各路记者媒体,看到门口出来的人时立马蜂拥而上,围得水泄不通。
体制里有史以来第一位女性大臣,比新总统更饱受关注。
宁甯一身白色西装,利落黑发,从容自若。面对上百个闪光灯眼睛不眨一下,游刃有余地回答媒体的问题。
作为政坛首秀,一般都会和官方媒体通好稿用做宣传。但也不乏民间媒体为博流量,问一些与私生活挂钩的刁钻问题。
几家臭名昭著的“牛皮癣”媒体,扛着长枪短炮挤到宁甯面前。
“您作为第一位女性大臣,竞选口号是为女性谋公平福利,请问是怎样看待您父亲出轨外遇并有私生子这一行为?”
“大臣您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就是宁远集团的总经理,上周拿下克拉地峡通行代理权的新闻震惊业内,这对集团来说无异于是跨里程碑的概念,请问这其中有没有您的帮助呢?”
“弟弟有望成为宁远集团新任董事,成为最大股份持有者,请问大臣您对此有所不满吗?”
“……”
保镖将媒体人拦出一段距离,宁甯对这些问题置若罔闻,踩着台阶往下走。
“听说您毕业于斯坦福商学院,却因为是女性在家族集团没有分得任何经营权……出生于轻视女性的家庭,您提倡的改革口号真的有可信度吗——”
宁甯突然停下脚步,看向提问这个问题的人。
见状,四面八方的摄像头纷纷对准她,企图捕捉到这位女性官员的不堪与恼怒。
而宁甯始终带着微笑,她对着镜头,面容漂亮而不失庄重威严:“我将会大力改变女性贫困现状,请各界拭目以待。”
斩钉截铁且不留余地的回答,实在不像官员推诿扯皮的普遍作风,以至于让在场的记者都愣了下。
宁甯没再回答任何问题,走到车旁时,自动门缓缓打开。
闻珏坐在后车座上,递给她一束花,“辛苦了。”
宁甯微笑着接过,弯腰坐进了车里。
霎时间一片惊呼,现场响起此起彼伏的“咔嚓”声。
平稳行驶的车内,宁甯冷着唇角,与方才莞尔而笑的模样判若两人。
睁眼时瞥到旁边座位上的花束,十余枝白与粉的百合花裹在棕色雪梨纸中。
“做戏而已,你准备的还挺充分。”
“正好花开了,以前别墅邻居家教授给的种子。这是长出来的第一茬花,没想到能开得这么好。”
宁甯向来对他的无聊喜好不感兴趣,也不记得教授什么模样,她这次让司机载闻珏过来有两个目的。
一是大会后利用媒体力破离婚谣言以维持新任大臣形象,二是一同去订做月底出席宁远集团百周年庆的礼服和西装。
两周前,宁嘉青代表宁远集团拿到泰缅边境的海峡代理权,轰动一时,连续一周刊登各大媒体头版。
集团股票更是节节高升,宁江高兴得天天印堂比股票都红。为了赶热度给宝贝儿子庆功,提前了年会定好的庆典时间。就像那帮记者所说,宁嘉青新任集团董事已是必然。
后视镜里闻珏那张温和平静的脸,认识十余年,结婚八年。除了花草书本,可没见过他特别在意什么。
宁甯语气古怪,“你和我弟弟,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
“嗯?”
对于前夫的装傻充愣,她冷笑:“他这次能拿下代理权,别说你没帮忙。”
闻珏笑而不语。
量体型尺寸,选款式布料,加上闻珏身体不方便,一套流程下来天已经黑了。
许久不出门,回到家已经筋疲力尽。闻珏忍着困意,坚持把几盆结了花骨朵的蓝月季用枝条捆好。
正摆弄着,门铃响了几声。长期照顾他的护工老家有事请假了,这个点不应有人来。他放下手里的活去开门,果然见到陆炡,毫不犹豫地关门。
陆炡眼疾手快挡住门,挺拔的身躯顺着门缝挤进来,提了提手里的东西,“来给你做晚餐。”
“我吃过了。”
“那就做宵夜。”
“……”
闻珏不再理他,转着轮椅回到阳台。
几次登门的陆炡也不讨人嫌,熟络地进到开放厨房,系好围裙处理带来的牛排,顺便煮上热红酒。
闻珏背对他继续捆着架子上的蓝月季,淡淡地说:“日理万机的检察长,闲得跑来给我做饭,你下属知道吗?”
“护工这几天也不在,怕没人照顾你。”陆炡洗着新鲜的莴笋,将香菇划上十字,“你老婆现在可是红人,有空像我一样想着你,给你做饭吗?”
“以前都是我做,她不用进厨房。”
突然增大的水流声,表示某人的不满。
捆完最后一盆花,兜里的手机振动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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