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上面写着:嘉青是个不太爱表达喜好的孩子,平时有什么事也不太爱说出来。他最近工作忙,对身体消耗很大。
尽量做些养胃的食物,他不爱吃海鲜,不喜辛辣,口味清淡。餐桌有汤的情况,胃口好些,主食也会多吃。
喝酒后会没有食欲,有几次因酒精烧胃挂水。所以回来晚时,尽量做些东西给他吃。……足足写了有两页,记录着他平时的饮食作息习惯。还交代了糖水的食谱,告诉阿姨如果有需要可以煮给他喝。
指腹轻轻摩挲着纸页,他低哑着声音:“装好人。”
宁嘉青翻动纸张,看到背面的字时蓦地怔住。
不同于前面用蓝色墨水,这里是用黑色碳素笔写上的,像是后来特意补充的。
只有短短一行字:六月廿三,嘉青母亲忌辰,劳备糕点与百合。
收到宁嘉青短信时,韦京年正在大洋彼岸与客户谈生意。
他向对方说了声抱歉,起身离开包厢,点开消息时,缓慢地眨了眨眼。
——我觉得他也是在乎我的。
韦京年咬着手指,正思索怎么回复时,对方显示消息已撤回。
他轻叹口气,便顺对方的意假装不知情。正准备回去,又收到宁嘉青的新消息。
——他在乎我。
韦京年看着这四个字片刻,突然释怀地笑,回复:嗯。
护工将这周的信件放在桌上,对正在浇花的闻珏说:“先生,信给您取回来了。”
“好,麻烦你了。”
“那我先走了,有事您给我来电话。”
护工走后,闻珏浇完最后一盆花,将水壶放在一边,擦干净手去拆桌上的信。
除了宣传养老服务,就是保健药品器械的广告,一一被闻珏扔进了垃圾桶。
剩下一张是蓝丝带协会寄来的,里面附着一张邀请函,上面有协会会长的签字。
门铃突然响了几声,这个时间不应有人拜访,大概是护工回来取什么东西。
闻珏推着轮椅过去开门,出乎意料地见到了宁嘉青。
只见对方举起手中的花盆,蔫黄的细叶跟着晃了晃,“快枯死了,得救救它。”
闻珏意味深长的眼神,从铃兰花又移到他脸上,“因为这盆花专程过来的吗?”
宁嘉青应声,一本正经地说:“毕竟是我姐喜欢的东西,要是死了她会不高兴的。”
事实上宁甯连闻珏都不在乎,更别说一盆她已经不记得的花。虽然理由牵强,但他总得找个理由。
听后,闻珏莞尔,也没多问,推着轮椅后退,“进来吧。”
闻珏去阳台拿了新的花盆和工具过来,戴上棉布手套轻轻将土挖开,露出花的根系,然后移栽到另一个花盆中,小心翼翼地压着土。
他低头时额前的发稍稍垂下来,几缕遮着浓密整齐的眉。眼尾自然形成的阴影像是用笔描过,衬得这双瑞凤眼似乎天生饱含笑意。
宁嘉青不自在地移开眼,伸手解开领口的扣子,“能活吗?”
“根还活着,六七成吧。”
弄好之后,眼看着闻珏要把这盆花放在身后那一堆之中,被宁嘉青伸手拦住了。
“我得带回去。”他视线轻飘飘地扫过一屋的绿植,“你的‘小家伙们’太多,这盆怕你照顾不周。”
“好。”闻珏尾音带着笑意,他转过身从橱柜里拿了两包营养液,又找了张泡沫纸裹起花,“三天以后再浇水,营养液每三次滴一滴就好。”
宁嘉青应着,瞥到左边窗台上的那盆垂着花苞的昙花。过去这么多天了,还是一点开花的迹象都没有。
闻珏裹好花后递给宁嘉青,“一会儿——”
他接过花,抢先一步回:“我还有事,不留下吃饭了。”
闻珏颔首,“那我就不留你了。”
宁嘉青也没犹豫,抓起茶几上的车钥匙起身,留下句“别送了”,头也不回地离开。
看着被关上的门,闻珏长叹一口气,伸手捏了捏眉心。
按照闻珏的嘱咐,宁嘉青每三天一浇水,每日只晒两个小时的太阳便移到阴凉处。
但萎蔫的花不见一点好转,幸存下来的几个花苞摇摇欲坠,看不出一点活着的迹象。
这天公司临时有事,宁嘉青回到别墅时已经晚上十一点钟。平时睡得较早的家政阿姨,这会正在庭院里晾香蕉干。
一个个小胖蕉被铁格网压得扁扁的,经过一星期的晾晒已经成了焦糖色,散逸出甜甜的气息。她过两天请假回乡下看看家人,给自己的孙子孙女做些小零食带回去。
见宁嘉青回来,问他要不要吃香蕉干,他摆摆手:“谢谢。”
知道他不爱吃甜,家政阿姨也没再推让,她突然想起什么,“今天我打扫卫生,看到你房间阳台上的花开了,跟灯笼似的还挺好看的……”
“嗯,我知道了。”
宁嘉青步履平稳地打开门走进别墅,却连拖鞋都没换。三步并作两步疾步到房间,伸手按开墙上的灯。
灯光照亮房间的那一瞬间,也照进细茎上垂着的每一朵小花,白色玲珑的花肚蕴着光,娴静内敛地绽放在黑夜中。
第14章 吻
休息日上午九点钟,宁嘉青端着那盆起死回生的铃兰花站在闻珏住所的门口,按响了门铃。
然而开门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穿着护工的白色制服,她犹豫着问:“请问是找闻先生的吗?”
宁嘉青朝里面看了一眼,“不在?”
“闻先生今日有事,一早有车来接去福利院了……”
黑色奔驰停在福利院门前,宁嘉青下车,摘下墨镜看着眼前建筑的牌子——地球之家。
旁边停着两辆黄色面包车,挂着某地方电视台的和自媒体频道的牌子,八成是宁甯提前请来拍摄素材的。
向门卫表明来意和身份后,几分钟后有个院里的女老师过来,说亲自带他过去。
路上女老师向他介绍着这所福利院的历史,收养的儿童不限于残疾、遗弃,智力障碍等,也不限国籍,约有六分之一是外籍儿童。
面对有资产的企业家或者富豪,本院的老师都会拿出最好的态度,用最真挚诚恳的语言介绍这些孩子。哪怕激起半点同情心,就可能为他们焕新一间教室。
聊到闻珏时,老师情不自禁地热情了些,对他夸赞有加。说福利院建成之初,陷进舆论自证,媒体说他们是营利机构,挪用私吞捐款等等。当时院长几度住院,福利院困难得差点维系不下去。
后来闻珏以个人名义公开捐了一笔款,有了社会热度后慢慢建成现在的规模。这几年自从闻珏出车祸后,就很少来过了。所以今天他能来,不仅是老师们,孩子们也很高兴。
正巧走到宣传墙,老师伸手指给宁嘉青看,“这是六七年前闻先生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时候我们这里有十三个孩子,住在这两间样板房里……”
照片里的闻珏,坐在矮小的塑料凳上,正在给一旁瘦弱小孩喂饭。背景灰蒙蒙的一片,而穿着简朴的他却鲜活。
不知为何,看着照片里的闻珏,宁嘉青心里升起一股不适感。
像卷起的纸角,总也抚不平。
见到闻珏时,他正在音乐教室为合唱的孩子们弹琴伴奏。
他坐在黑色的钢琴前低头演奏,唇边带着温暖的笑,抬头看向旁边肤色各异的孩童,收回视线时与玻璃窗后的宁嘉青对视。
正在宁嘉青想该作何反应时,闻珏却很自然地转过头,像是什么都没看到。
直到一曲完毕,孩子们自己鼓掌给自己鼓励。在未消散的掌声里,女老师带着宁嘉青进来。闻珏才转过轮椅,笑着对他说:“宁甯让你来的?”
宁嘉青瞥了一眼教室后方的摄像机,顺势给自己找了个台阶,神色自若地“嗯”了一声,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做戏要做足。”
对于陌生人的到来,加上宁嘉青并不“面善”,孩子们都比较胆怯。有个皮肤很白的唐氏小姑娘,含着手指畏缩地躲在闻珏身后怯生生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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