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不说谎了,我什么都告诉你了。”
茧绥掰开对方的手指,为了防止岑骁渊再掐他,十指相扣。
岑骁渊顿住了,满脸不自在,问茧绥这是干嘛。
茧绥说这是钳制,岑骁渊又黑脸,重申讨好他没有用。
“我想回去,”茧绥说,“明天能回吗?”
“你着什么急?”岑骁渊盯着两个人交扣的手,攥紧了,“过阵子再说。”
茧绥没有问“过阵子”是什么时候,反正此刻岑骁渊是不会让他走。
他又问:“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吗?”
岑骁渊说:“不然让你单独回去,去见那个Alpha?”
茧绥就知道,怎么都绕不开缘余,可他和缘余真的只是好兄弟。
“那你不能再揍师兄了,我弟弟会跟你拼命的。”
“你弟弟那么护着他,让他们两个一起过不就好了。”
茧绥愣了下,随即恍然大悟般,“对啊,我怎么没想到……那就不需要我了。”
岑骁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把茧绥看得发毛了,忽然抵在他的肩膀,双臂缠上茧绥的腰肢,搂紧在怀。
“我需要。”
岑骁渊说,不允许茧绥看到他此刻表情。
再晚一点,茧绥把书读到了最后一页,再没有可读的了,拿起手机点开那款常玩的小游戏。
他已经闯了一百多关,接下来的关卡难度节节升高。茧绥在同一个关卡里死了一遍又一遍,天快黑下来,岑骁渊的通讯器也响了一遍又一遍。
这是日常,没有人去管它,但谁都知道这是催促,岑骁渊总归要回A区。
岑家耗尽心血将一个高阶Alpha培养成人,无论他是什么,家主还是刽子手,就算是死,也得死在A区。
茧绥用冰箱里的时蔬,简单做了一顿晚饭,一菜一汤,一人一碗米饭。
响到最后,那仪器没有声了,岑骁渊又把它充上电。
他不能失联,却又抗拒着消息来源。
住进来的第五个夜晚,夜里茧绥还是失眠了,闭着眼睛数星星,数到1234颗,岑骁渊的通讯器响起来,这一回是很长的一声震动。
这一次,岑骁渊没有拒接。
周遭太静了,一丁点风吹草动都听得一清二楚,更别提是一个人说话。
茧绥第一次听到和岑骁渊通话的那个人的声音。
尖细到听不出男女,对面使用了变声器。
“江家找不到江宜晚了。”
岑骁渊语气平平:“和我有什么关系?”
“还是辛苦你回来一趟,配合一下江家的调查。”那尖细稚嫩的嗓音继续说,“我现在就派人过去,顺便有点事交给你办。”
良久,岑骁渊回了一个字。
“好。”
电话挂断,岑骁渊面向茧绥,“别装睡,你的呼吸声不对。”
茧绥睁开眼睛:“我一直这么呼吸。”
“别贫嘴。”
“你要回去了吗?”茧绥问。
“很快就回来。”岑骁渊说。
茧绥从床上坐起来,仰头看着Alpha,“刚才打电话的是谁?”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茧绥“哦”了一声,没有继续往下问。
“你会很快回来?”他又确认了一遍,在岑骁渊点头后,伸出手与对方十指相扣。
茧绥能感到岑骁渊的僵硬,但他还在继续,让两个人的手掌相合。
他的眸子还是抬起向上看,他的眼瞳还是属于Beta的深颜色,在今夜里没有什么不同。
“你又要去做危险的事?”这是个疑问句,茧绥却没有想要对方回答,他的另外一只手拽住岑骁渊的衣领,仰头亲在岑骁渊的唇上,那点薄红的颜色从他的耳朵转移到Alpha的耳朵上。
茧绥说:“岑骁渊,我希望你赢,我不希望你死。”
——————————
韶倩是哭着离开宅邸的。
韶英为她承下岑骁渊的怒火,女孩儿无论怎么都敲不开那道门,无措的哭喊从喉咙里迸发出来,手掌都敲红敲肿了,汗水和泪水一块从她的脸颊上下落,看上去好不可怜。
会客厅的门打开后,岑骁渊的声音随之从里面泄露出来。
“我会找人替你看好她。”
韶英双唇发白,腿软了一下,险些跪下去。
宅邸上上下下没有人敢大声喘气,都闷头干自己的事情。
岑広澜当着众人的面踩断了那个Beta的手,就是在提醒岑骁渊,这个家到底谁说了算。
这一巴掌无声地掌掴在岑骁渊的脸上,岑骁渊只能咬牙受下,盛怒是难免的。
他有好几天没有找过茧绥,任由Beta自生自灭。
那日的惩罚过后,岑広澜还是带着养子出了门。
这本来就是岑広澜出现的目的,他把岑骁渊当做继承人培养,带他出席大小活动。
脾气发过了,自觉对岑骁渊的敲打足够了,岑広澜还特意将自己的专属医生留下来。
那天岑骁渊在宴会上觥筹交错,茧绥在治疗室接受治疗。
穿着白褂的男人,挺直的鼻梁上架着金丝的眼镜,手上的动作粗鲁,在茧绥的一声又一声尖叫中,拿起整卷的绷带塞进茧绥的嘴里,迫使他发不出声音。
茧绥太疼了,有几次晕厥又清醒过来,眼前的人没给他打麻药,完完全全遵从了岑広澜的叮嘱,只把他的骨头接了回去,其余的一律不管。
哪怕他是韶英的哥哥……
但他只听命于岑広澜。
就像韶英会听从岑骁渊的命令,对他的优待也仅仅是因为岑骁渊一样。
他在这帮人眼里根本就不算人。
“你是个累赘。”男人冰冷的声音响起。
茧绥溢满眼泪的双眸拼命眨动,想要看清眼前人的表情。
“澜想要我处理掉你。”韶航说。
茧绥拼命瑟缩,男人没有拦,任由他掉下去,从手术台掉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处理掉你,你的小主人说不定就会不治而愈。”邵航走到茧绥的身边,慢条斯理地蹲下来,“你说,会吗?”
茧绥顾不上疼痛,发了疯似的摇头,摇得头昏脑涨,恨不得马上昏死过去。
“我也觉得不会。”耳边传来邵航模糊的笑,茧绥甚至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幻听。
好在下一秒,他真的昏过去,不用再为此受折磨。
意识模糊间,他感到邵航在他眼前停驻了很久很久。
然后。
“算了。”
他彻底昏死过去。
再醒来,手腕已经包扎好了。
茧绥从岑骁渊的隔壁搬出来,回到那个逼仄的小屋,阳光洒了满床,他有些恍惚,手摸上去,没有灰尘,只有阳光。
他应该知足。
就像第一次来到岑家,他住在这里。
他的要求很少,只有那么一丁点,只要活着就好。
茧绥疲惫地蜷缩到小床上,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体格也在发生变化,床真是好小,满满地盛下他。
夜半时分,床铺不堪重负地发出“咯吱”声,茧绥猛地惊醒过来,面对眼前的人影,久久不能回神。
月光洒在Alpha英俊的脸庞,岑骁渊俯下身,轻轻圈起他的手腕,问茧绥:“治疗的怎么样?”
他们想要我死。
茧绥的眼睛一眨不眨,“少爷,你不该来这里。”
岑骁渊的脸上浮现出隐约的怒气,又被他强行压制下去,喉结滚动一下,“那我该去哪里,你在赶我走?”
茧绥又不说话了,屋子里静静的,他也静静的。
他知道岑骁渊当天冰冷的神情不是冲着他的,但那又如何呢?
他知道岑骁渊特别叮嘱过,哪怕是回到这个小房间,每天都有不同的水果送过来,他都能吃得饱饱的,他知道岑骁渊在意他手腕上的伤,半夜里背着所有人来看望他。
但是那又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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