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为出国做准备,方焕每周开始补习英文,陪练的口语老师是英国人,每当下午茶时分,方焕总要招待老师好多茶点。覃志钊不爱甜食,站在门口的时候却在留意托盘上的点心种类——树莓司康,黄桃奶酥,黑巧布丁,好像还有胡萝卜蛋糕。
书房内传来悦耳的笑声,流利的英文穿插其中,偶尔讲到趣事,方焕会发出很轻的‘嗯哼?’声。
好了,接下来当然是英文老师的秀场,什么博闻强识,什么风趣幽默,覃志钊拧眉,简直脑补齐全了,心想不就是甜点,有那么好吃吗。
真的——很——夸张。
若英文临时老师请假,方焕会找秦子煜练习口语,他们年纪差不多,秦子煜虽在普通中学,成绩却异常优异。说起耳濡目染,他当然不及方焕见多识广,好在他学什么都快,一来二去倒能跟方焕打个平手。每当覃忠看着他二人辩论不休,说的还是他都听不太懂的英文,覃忠便唯有感慨的份儿,再加上一句标志性的‘嘿嘿嘿’,逗得一屋子的人哈哈大笑。
三个人趴在桌上看地图,方焕拿着放大镜,用纤细手指点着地图,手腕游弋,三个人的视线随之移动:“我要绕行北极地区。”
秦子煜捧着下巴,声音很轻:“这么远。”
覃忠舔着马迭尔冰棒,顺带咬了一口到嘴里,吐字不清:“有多远。”
“你写信要等一个月。”秦子煜说。
覃忠皱眉,很悲伤地看着方焕:“不许你去。”
方焕沉默地趴在地图上,叫他说得心一软,覃忠当真了,觉得方焕随时都有可能消失,随即将冰棒塞到嘴里,腾出两只手摇方焕的肩膀,方焕被他弄得晃来晃去,“不准你去!”到最后方焕不得不挣扎着转过身体,谁能料冰棒融化的速度比覃忠的眼泪要快,滴得方焕满脸都是。
方焕简直无语到家了。
一旁的秦子煜开始幸灾乐祸,露出久违的笑容。
覃志钊坐在不远处看报纸,这个时间点有味汤粉店内没什么人,店里的伙计不在,邝姐在用石舂捣糖,买来的冰糖块较大,炖汤得用粒状的,空气里回荡着轻微的碾磨声。
电视里播放着TVB连续剧,“哪,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啦!”
少年们声音时高时低,语速快慢不一,又或者拉长声音调侃彼此,有时候掰手腕,相互整蛊,也不知是讲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三个人能笑得前仰后翻。
邝姐情不自禁地笑:“他们三个,好像很有缘。”
覃志钊偏头看了一眼,眼里也带了些笑意。
见他们二人好像在说话,坐在一起俨然像一对夫妻,方焕下意识地用手肘碰了碰秦子煜的,“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秦子煜顺着方焕的视线看过去,神情渐渐严肃起来——覃志钊竟然跟邝姐聊起家常,他的大脑飞速转动,甚至联想到以后覃志钊经常帮助他们姐弟,邝姐一心软,说不定就跟他在一起了!
“喂,跟你说话呢。”方焕又推了他一下。
秦子煜两只眼睛气得圆圆的,说:“要不你赶紧走吧!”你走了,覃志钊自然要走。
方焕说:“我不,我要在这里待着,阿忠好不容易有假回来休息,平日总要打球,累得要死。”
“就是!”覃忠在一旁附和。
秦子煜见着覃忠维护方焕就来气,“我和他,你选一个做朋友。”
覃忠说:“你神经,要我说,把他俩扔出去。”
这话逗得方焕哈哈大笑,直夸覃忠简直好样的。
秦子煜向来开不得玩笑,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到最后憋了一肚子坐回去,一个人闷着不说话,不知想些什么。方焕见况在他耳旁悄声说了一句:“我有一个办法。”
接着,覃忠看见方焕跟秦子煜两个人嘀咕了半天。
秦子煜白了他一眼:“这种损事你自己怎么不去?”
“我去有什么用,他又不买我的账,若是你挺身而出,效果肯定不同,邝姐脸上挂不住,阿钊自然知难而退。”方焕耸了耸秦子煜的肩膀,馊主意一大堆:“虽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我敢打赌,肯定断绝了他们可能。”
覃忠没听明白:“你们俩在说什么啊。”
秦子煜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模样:“我才不!要说你说,我可说不出口,丢死人了。”
方焕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又从书包里拿出两张歌剧票,推到秦子煜面前:“周五晚上7:00,你不去,他们就去了哦——”
眼看秦子煜要撕票,谁知方焕反应更快,直接将票交到覃忠手上:“阿忠做裁判,你想好了找阿忠拿票,若你不去,直接送邝姐了,她每天那么忙,难得有空放松一下。”
这句话覃忠总算听懂了,拍着胸脯说好,充满了正义。
老式挂钟敲响了四下,店里开始有客人了,覃志钊起身,准备带方焕和阿忠回去,临走前还跟邝接客气了几句。邝姐笑容温和,“常来店里玩。”
方焕今天背了个休闲包,里面装了他的地图和地球仪,覃忠则背着网球拍,两个人冲秦子煜挥手告别。
秦子煜‘嘁’一声,一溜烟消失在门口。
方焕说他肯定躲起来生气了。
“有歌剧看还生气。”覃忠觉得秦子煜简直不可理喻,他要打好多球才能出来放风。
方焕疾步向前,趁着覃志钊去取车,“阿忠,借你球拍用用。”
“要球拍干嘛,”覃忠取出网球拍,方焕看得出来他训练得很用心,球拍手柄处都握出轻微的使用痕迹。
夕阳下,覃志钊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车库入口。
方焕迅速地挥起球拍,对准覃志钊的影子一通乱拍乱打,动作结束后,还非要学李小龙的动作,虽然学得四不像,却极大宣泄了情绪。
‘滴、滴——’覃志钊放下车窗,探头看向方焕,不知他对着空气舞什么舞。
鸣笛声从他们身后传来,方焕赶紧将球拍推给覃忠:“拿着拿着。”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覃忠对着方焕翻白眼:“浪费球拍。”
“怎么浪费。”方焕猫着腰进了车子,还腾出位置给覃忠。
覃忠一边装好球拍,一边说:“你不懂,这是世界冠军的球拍。”
驾驶室的覃志钊难得笑了,“阿忠,有志气。”
覃忠脸上浮现得意的笑容。
等待总是格外漫长,方焕从来没有这样期待周五的到来,原本他只想赶个准点,瞧一瞧话剧院门口来的究竟是谁。谁知他今天放学早了,而覃志钊的车老早就停在学校外。
他躲在花丛中给秦子煜打电话,是店里的伙计接的,说不知道子煜去哪里了,只说今天要晚点回家。
晚点回家?方焕的心跳顿时慢了半拍,那就是秦子煜同意按计划进行。
现在是五点整,如果覃志钊这个时间点送他回家,再赶往话剧院肯定有点来不及,方焕想了想,还是决定找个说辞,说自己要去同学家做作业,晚一点再来接他回家,这样覃志钊就能去赴约了。
覃志钊站在不远处,时不时看表,还往学校的方向望。
方焕沿着花丛内侧奔走,生怕覃志钊发现自己,谁知没走多远,忽然撞见覃志钊走过来,前面就是花坛尽头,逃都逃不掉,他的身影越来越近,还伴着一个陌生而甜腻的声音:“阿钊——”
下一秒,覃志钊被对方推向花丛中。
方焕的心‘突’得跳到嗓子眼儿,太阳穴一扯一扯的,他看得很清楚,一只雪白纤细的手腕探过来,准确无误地往覃志钊裤裆摸了一把。
还能这样。方焕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真是个勇士。
草丛中无人说话,却听得出动静,覃志钊多半是不愿意,女的觉得自讨没趣,临走还说了他几句。
过了一会儿,方焕终于回过神来——
天杀的,这都从哪儿冒出来的陈咬金!超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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