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的时候,神娜主动把自己的孩子介绍给林正义认识。
三个未满十岁的小男孩,最大的才七岁,剩下那俩是双胞胎,刚满五岁。
这么点的孩子就能跑山,赢川心里感到惊讶,默默地打量这一家六口。
婆婆和儿媳妇都很热情,只有那个公公始终没有笑脸,就好像不欢迎他们来似的。
赢川主动搭话,问神娜关于老农的事。
神娜递给他一个烤焦的马铃薯,说:“这是我爸爸为你们准备的主食,他火候掌握的很棒,他不善于表达,他很欢迎你们。”
“谢谢。”赢川接过吃的,放在嘴边闻了闻,真香。
他不自觉地把注意力放在老农身上,这个沉默寡言的老人让他想起外公,同样黑黑的,瘦瘦的,外冷内热。
“神娜,你爸爸吃完午饭做什么?”赢川好奇地问,将手里的马铃薯切成两半,其中一半分给林正义。
神娜说:“去山上捕鱼,做晚餐。”
赢川眼睛一亮:“可以带上我吗?”
“你?”神娜打量着他的样子和穿着,笑了笑,转头去跟公公搭话,说了几句家乡话后目光重新落在赢川的脸上,“可以,他同意了。”
赢川差点像个孩子那样欢呼。
可能是想念外公,他心里产生一种执念,无论如何也要跟上老农的步伐。
他转过头问林正义:“要不要一起?”
林正义摇头,瞥一眼对面的仨小孩,“小川,我想玩水。”
“捕鱼肯定有水,一样可以玩。”
“哦,好吧。”
赢川察觉出林正义的闷闷不乐,再看看对面的孩子,心里猜到原因,他拍拍林正义的手背,改变了口风:“那你就留下来,希望你交到新朋友。”
林正义开心了,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有点害羞地吃一口大盘鸡,点点脑袋。
赢川往他碗里夹菜,“四哥,别不好意吃,我们付过钱了。”
还不到中午十二点,老农就拾掇工具准备出发了。
赢川换了一身衣服,戴上婆婆送的草帽,慌里慌张地跟上老农的步伐。
“大中午的就去啊?”他在后面屁颠屁颠地问。
老大爷不搭理他,头也不回地迈大步往前走。
神娜出来送他们一段路,解释给赢川听。
“中午的水暖,山上不冷,爸爸怕冻坏你的脚,刻意选在这个时间,你这个小伙子,长得又白又俊。”
一股暖流从赢川心底流过,他瞅一眼老农的背影,说:“师傅这个称呼,用你们家乡话怎么说?”
神娜茫然:“是和尚的意思吗?”
赢川选择放弃:“哎,算了,我就叫他老伯吧。”
步行十分钟后,神娜回去了,赢川不得不加快脚步跟上老伯的速度。
“老伯,老伯!”
赢川扯住老大爷背上的捕鱼工具,好奇的打量几眼。
因为老伯比他矮一头,所以是抬头看他,眼神平静而温和。
赢川笑道:“老伯,你可真像我外公,我就叫你师傅吧。”
老伯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以为他想喝水,于是从腰间摘下水瓶递给他。
“谢谢。”赢川倒是不客气,拿过来就喝一口。
他把水瓶还给老伯,伸手去拽那长长的渔具,“给我吧,让我来背。”
老伯嫌弃的拒绝,一耸肩,转身就走。
赢川偷偷撇嘴,说句:“倔老头。”
“&@&#..”老大爷回过头,不知道说了什么,胳膊抡起来招呼。
赢川猜测是“快点”的意思,小跑着追过去,害怕草帽被风吹走,一只手扣着,“来啦,来啦!”
他的样子有点滑稽,逗笑了老伯。
看见对方笑,赢川顿感身心舒畅。
他在山间小路穿梭,跟在一个老农身后,路两边是茂密的荒草,野花盛开,五彩缤纷,异香扑鼻,他看见造型奇特的树木会停留几秒,时不时摘一朵野花,不知不觉就攒了一小捧。
老伯见他玩的开心,便放缓脚步,不再催促他。
他像个小孩在老人身边转悠,明知道对方听不懂,他还是问这问那,问了一大堆问题。
老伯很少说话,有时会搭茬,可惜两人各说各的。
走过一段路,周围的林子消失了,他们来到漫山遍野的西瓜地。
老伯抬手一指,示意赢川朝前看,穿过这片土地就到上游了。
“师傅,您给我吧。”赢川又去抢老伯背上的渔具。
老伯一耸肩,赢川抓着不放。
他有时候真的很执拗,老伯的背影让他想起外公背着甘蔗走在前面的样子,那时候他还小,看着外公颤颤巍巍地爬楼梯,他想去帮外公减轻负担,但是他的母亲阻止了他。
只是一件小事,却让他深感遗憾。
“您就成全我吧,”他拉着老伯的衣服和渔具,撒娇的样子像要糖的小孩,“让我整吧,我能弄好。”
他急的东北话都出来了。
老伯拗不过他,只好卸下渔具,用绳子绑在他的肩头。
“师傅,这才对嘛!”
赢川心满意足,将一捧野花别在腰间,背着渔具往前走,好像个傻小子。
他抬头仰望,蔚蓝的天空一尘不染,心里想,要不就留下来,永远都不要走了。
在这个地方没有人认识他,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甚至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可以毫无顾虑的做自己,体会真正的自由。
“师傅,要不您收我为徒吧,我可能真的不走了..”
赢川边说边回头,视线不经意地从老伯的身上掠过,忽然瞥见树林里有一道身影在晃动。
他嘴边的笑容僵了一下,不自觉停下步子,瞅着林子里的小道用力看几眼。
确实有一个身影,不过很快消失了。
赢川微微蹙眉,嘀咕道:“大白天的见鬼了。”
走到上游,老伯和赢川停住脚步。
老伯一看就是老手,非常熟练,找到合适的埋伏点,利落地洒下渔网。
赢川学着对方的样子,脱了鞋,挽起裤腿,但是没有雨靴。
他的脚修长白净,踩在泥土上格外显眼,一看就不是干活的脚。
老伯把自己的靴子让给他,他一摆手,潇洒的拒绝了。
“您别把我想的那么弱,”他撸起袖子,拿起捕鱼叉,站得像海王,“我皮很糙,肉很厚,十寸钢钉都扎不透。”
话音落,赢川倏地回头,望向身后的林子,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他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看他,难不成这种地方还有传说中的鬼故事吗?
他把脸转回来,视线落在老伯身上,对方站在溪涧边,正在观察水流的速度,并没有什么异常。
如果真的有其他人,老伯应该有所察觉才对。
赢川将草帽往下压了压,认为是自己在疑神疑鬼。
老伯撒完大网,又扯出小网,看了看站在那不知所措的赢川,招呼他过来。
赢川赶忙上前,弯腰去摸那小网。
老伯很有耐心地教他怎么布网,还教他怎么测水流。
他见到好多鱼从眼皮子底下溜走,惊呼着用手去指,“嗳嗳!跑了跑了!”
他急到去摸鱼叉,想把那几条鱼叉住,起身时因为脚滑差点摔个跟头。
老伯想去阻拦他,但是他反应太快了,拿起石块上的鱼叉,顺着河流追着那几条鱼跑。
有好几次,他险些扎中。
老伯在他身后喊,他以为是在给他加油,兴冲冲地回应:“快了!快了!晚上有饭吃了!”
老伯又喊几句,他充耳不闻,完全被几条鱼激起斗志。
可惜他沿着溪涧跑不快,脚上又没穿鞋,踩在泥地上很滑,而且水往下游流的速度很快,他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也追不上。
眼见鱼没了影,他气愤地举起手臂,像扔标枪一样把鱼叉扔了出去,那叉子落在了草缝中。
“靠,”赢川喘口气,“早知道带四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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