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吗?”李聿忽然问。
宋双榕知道他在说文身的时候,针刺进皮肤的时候是疼的,但过去这么久,他早忘了那时的痛觉,于是摇了摇头。
越过李聿,宋双榕看到窗外的路灯,他记得提分手的那天,那盏灯随着李聿的话,一明一灭,一明一灭,最后彻底熄了,现在又重新亮起来,映照着一小块静谧的夜景。
看不到他的动作,李聿直起身,看着宋双榕的眼睛,又问了一遍。
他的眼神十分专注,眉头也微皱着,就好像是又回到了文身的那天,宋双榕站在餐桌旁,掀开衣摆向李聿展示文身,李聿没有指责,只问他疼不疼。
宋双榕的胸腔霎时被酸胀的情绪充斥了,他伸长双臂,环住李聿的背,下巴垫在李聿的肩膀上,蹭了蹭,说:“疼。”
于是李聿的动作更轻了,肋下的皮肤薄薄一层,宋双榕甚至有种李聿正在透过皮肉,抚摸他骨骼的错觉。
他忍不住颤了一下,忽而想到药箱里的诊单,问李聿:“你呢?过敏的时候很难受吧。”
李聿单手回抱他,说:“没事。”
“骗人。”宋双榕低声指控,明明诊断单上都写了过敏性休克。他还记得那晚李聿在宿舍楼下等他,脸色是前所未有的苍白。
他空出一只手,挤进两人的身体间,去摸索李聿的睡衣前襟,解开第一枚纽扣,将领口从肩头翻下去,露出完整的文身图案。
再一次碰到那个图案的瞬间,宋双榕突然感同身受了李聿轻柔的动作之下的情感,那是一种缄默的心疼。
“你都过敏了,为什么不在好好地待在医院里,还到处乱跑。”他把嘴唇贴在李聿的肩膀上,说着过期的责备。
“我不想错过你的影片放映,”李聿认真地回答,“但还是错过了。”
他的语气没什么波澜,宋双榕却从中听出了挫败,他在李聿的肩膀上咬了一口,说:“下次不准再迟到了。”
李聿愣了一秒,抱紧他,谨慎地、一字一顿地做出保证:“以后都不会了,不让你等。”
“还有,不能不回复我的消息,”宋双榕枕着李聿的肩膀,补充:“你忙的话,就晚一点回复。”
李聿回答:“好。”
“也不要总是批评我。”宋双榕继续提要求。
李聿又说:“好。”
“其他的想到再补充。”宋双榕最后说。
李聿仍是说:“好。”
很奇怪的是,在一起的两年里,宋双榕好像从来没有掌握正确的,和李聿相处的模式,倒是在这一晚,隐约摸到了门路。
就像是进入了一间漆黑的房间,他在其中跌跌撞撞地行走,摔倒无数次,最后一次起身的时候,触到了墙壁上的电灯开关。灯打开了,整个房间充满光明。
李聿退开半步,抚摸宋双榕的头发,对他说:“该睡觉了。”
宋双榕环着他的脖颈,试探:“你抱我去睡,好不好。”
李聿果然没有异议地把宋双榕抱起来了。宋双榕的个子不算矮,李聿单臂托着他,另一只手固定他的腰,步伐很稳。
他走到床边,弯腰把宋双榕放下后,起身准备离开,宋双榕的手臂还挂在李聿颈间,他没有松开,反而向下拉了一下。
李聿不设防地被拉倒,单手撑在宋双榕的脸侧,和他对视,不自然地眨了一下眼,却没有挪开目光,而是问:“怎么了?”
“我明天就要走了。”宋双榕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宋双榕微微仰脸,看着李聿,觉得他像一只听到指令的大型犬,在宋双榕说完话后,忽然停在原地,侧着耳朵反应两秒,然后马上附下身,稍稍用力地吻住了宋双榕的嘴唇。
在暖气充足的房间里,宋双榕热得几乎融化。
他并不喜欢出汗的感觉,于是抬手,向下解开了几粒纽扣,恰好碰到李聿从衣摆下探进来的手。
李聿的大半个身体压在宋双榕身上,一边埋头,在他的脖子和锁骨上断断续续地吻,像在留记号,一边不住地揉捏他的腰。宋双榕被揉得浑身发软,急促地喘息着,手改为去推他的肩。
刚放到李聿的肩膀上,他又改变注意,攀住李聿,费力地抬起上半身,去看那枚文身图案,又贴上去轻咬,气息不稳地问李聿:“为什么文在这里?”
李聿不回答,从宋双榕的颈间抬头,眉眼潮湿,更显得双眸漆黑,他问:“你喜欢吗?”
宋双榕被他看得心跳加快,也更热了,含糊地点头,说“喜欢”。他说完,李聿似乎是轻轻地笑了,眼角弯起一点,很满足的模样,又低头,靠近宋双榕的胸口,灼热的气息扑得他浑身一抖。
双手紧扣李聿的肩膀,宋双榕连脚背都绷直了,侧了侧身,想掩盖过于明显的反应,稍一动,却感觉到大腿正被什么东西抵着。
李聿却仿佛事不关己,还在礼貌地询问宋双榕可不可以。
他睡衣的衣摆落下来,随着动作,金属纽扣摩擦宋双榕的皮肤,他觉得凉和痒,喘息声不连贯地溢出,听不清李聿在问什么,难耐地全部应下来。
得到回答后,李聿不再问了,一寸寸地向下,吻住了宋双榕肋下的皮肤。
明明那里只是一枚函数图像,一个并不写实的心形符号,宋双榕却觉得,他的皮肉和肋骨之下,那颗赤裸的真心也正在被珍重地亲吻。
顾及到宋双榕第二天要赶路,李聿只用了手,最后也借用了宋双榕的手,叠在一起,弄得很湿,他又抱宋双榕重新去洗澡。
第二天早上醒来,宋双榕睁开眼,看到的仍是李聿背对他换衣服的景象。
李聿肩头的文身上,覆盖一轮形状明显的齿印,即使在昏暗的晨光中,仍能看出那里泛着红。看了两秒,宋双榕猛地回想到昨晚,他肋下的文身处,那股被吮吸出来的酥麻感犹存。
他的耳根瞬间热了,坐起身,靠在床头,拿过一旁的衣服,一件一件地往身上套。
听到他的动静,李聿转过身来,附身帮宋双榕解开三颗错扣的纽扣,又系好了,告诉他:“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不睡了。”宋双榕摇头。他的航班是中午,如果说前一天他还认为,和李聿短暂的分离是好事,此刻却已经开始感到不舍。
去机场的路上,车内的氛围安静到显得沉重。李聿的话一向不多,宋双榕则是不习惯,也不想说太多分别的话,于是久久沉默着。
周一上午,通往郊区机场的高架路十分通畅,一小时不到就已经抵达。宋双榕没有让李聿送他进去机场,到入口处就准备下车,他解开安全带,对李聿说“谢谢”,又说“我到了告诉你”。
李聿说好,宋双榕推门前,李聿越过中控台,握住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说:“宋双榕,我下周去找你。”
“那你提前告诉我航班号,”宋双榕把手掌反转朝上,和李聿短暂地交握了一下,“我到机场接你。”
李聿下车,帮他把行李箱拿出来,如约没有跟进去,只是在宋双榕进门前,向后回望时,站在车旁,朝他挥了挥手。
飞机离地后,宋双榕头倚舷窗,一边看越来越远的地面,一边想剧本的问题,关键剧情却很难在脑内推进,可能是引擎声太大,不易思考,他最终放弃了,闭上眼睛,决定睡一觉。
快要入睡时,忽然想起不久前,他和售房中介约过一周后看房,于是提醒自己,落地后要先联系中介,将时间推延,至少要有一个完整的家来招待李聿,然后又想,李聿文身图案下面的那排字母,他好像还是忘了问是什么意思。
飞机即将落地,广播提示目的地有降雨,请乘客注意地面湿滑。宋双榕迷糊地睁开眼,看到舷窗外的确有雨丝扫过的痕迹,不过并不大。
他取过行李,用手机约了车,先发短信告诉李聿他到了,又给中介编辑了一条信息,刚发送出去,一个本地的陌生号码打进来,是网约车司机,告知宋双榕他已经抵达上车点。
宋双榕抬头,四下查看,没见到他约的车,又返回约车界面,发觉他把上车点错定在室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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