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你表哥吗,还是什么?”陈北燕向来心直口快,打断他道:“看样子挺关心你的。”
宋双榕完全懵了,茫然地“啊”了一声。
“不是吗?”陈北燕看上去也有些意外。
“去年六月份,我们去西北采风的时候,”陈北燕回忆道:“有天晚上,一个叫李聿的人给我打电话,说他是北华大学研究所的研究员,给我报了工号。”
“那个地方信号不好,他说了好几遍我才听清,他说他是你的家属,但是一直联系不上你。我想让你接电话,他又说不用,人安全就好。”陈北燕说:“他最后挺客气地提了一下你的生日,问如果有机会,能不能帮你庆祝一下。”
陈北燕没有多想,调出策划案中的李聿的资料,问宋双榕:“打电话那个人不是他吗?”
宋双榕更无法回答了,因为陈北燕口中的李聿,和他认识的李聿,好像的确不是同一个人。
第23章
静了几秒,宋双榕没有隐瞒,含混地说:“是他,不过我们只是朋友。”
“这样啊,”陈北燕收起手机,似是想了想才开口:“双榕,我这个电视台的同学是想,能不能和他当面聊聊项目,不过早上他拒绝之后,研究所那边的电话就联系不上了。”
以李聿的性格,不可能在同一件事上浪费两次时间,相同的号码也不会再接通,但宋双榕只是点点头,什么都没有说。
“你跟他认识的话,”陈北燕又问:“还有他别的联系方式吗?”
宋双榕张了张口,感到进退两难。
自入学以来,无论是学业还是生活,陈北燕事事都替他着想,甚至不久前,还动用关系,帮他介绍了几个电影的投资方。并且陈北燕可能是看出他的为难,因此只说要一个联系方式,没有让宋双榕帮忙劝说。
于情于理,宋双榕都不该推拒。
走到校门口时,陈北燕又接起一个电话,让宋双榕先回学校去,她有事外出,影像资料之后再整理。
她走后,宋双榕停在路边,拿出手机。
他答应了陈北燕,但没有直接把李聿的号码给她,而是说会转告李聿电视台的意思。
尽管宋双榕认为李聿仍会拒绝,但这已经是他一时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方法了——既帮了陈北燕的忙,也没有泄露李聿的隐私。
查看昨天和李聿的通话记录,共一分零二秒,宋双榕的手指悬在那串号码上,再次陷入两难的境地。
距离他拒绝李聿的好意,将界限划得分明,也只过去不到二十四小时,却又不得不主动联系他。
想了想,宋双榕还是决定发短信。他低着头,边走路边打字,反复地措辞,将事件原委交代清楚,又礼貌询问李聿的意见,阅读两遍后,才咬牙按下发送。
短信的提示音在不远处响了一声,宋双榕觉得耳熟,还没抬起头,又听到有人叫他。
李聿站在宿舍楼的台阶下面,外套、裤子和鞋子皆是深色,内里却穿了一件跳脱的蓝白格纹衬衫,像夏天的款式,因此看上去不太协调。
他却毫无知觉,手中拿着一本厚厚的书,自若地朝宋双榕走过来,说:“怎么走路不看路。”
恋爱期间,李聿也常对宋双榕说这句话,大多带着责备的意思,今天听上去却是平和的,像只是一句开场白。宋双榕攥了一下手心,顺势说:“在给你发短信。”
李聿一愣,边低头翻找手机,边问:“怎么了?”
“有一个电视台的针对青年学者的采访,”宋双榕切入话题,问:“你是不是接到了邀请?”
李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拿在手上,却还是看着宋双榕,回答:“是,今天上午。”
“哦,那是——”
“我拒绝了。”
两个人同时开口,宋双榕又尴尬地停下了。李聿看了看他,没再说话,低头看起短信内容。
宋双榕站在一旁,感到难以言喻的窘迫与局促,他不想让李聿继续读下去,于是说:“你忙的话就别看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李聿不动,过了几秒,才从屏幕上挪开目光,说:“我知道了。”
莫名地,宋双榕松了一口气,正想问李聿怎么在这里时,又听到他问:“采访是什么时候?”
“你要去?”宋双榕难以置信地仰头,问他。
李聿“嗯”一声,又垂眼看了一下手机,像是不太确定一般,反问宋双榕:“你不想让我参加吗?”
“……不是。”宋双榕回答。
李聿点了点头。
尽管知道不该再在李聿面前自作多情,宋双榕仍忍不住说:“你不用因为——如果你不想去也不要勉强,我跟导师说一声就可以了。”
李聿不置可否,只是问:“你的导师是不是姓陈?”
宋双榕回答是,李聿便说:“她帮过我。”
他说得笃定,令宋双榕想到陈北燕的话,想到大家帮他庆祝生日时的热闹,想到他闭眼三十秒许下的心愿,也想到那一晚,他握着手机数次醒来,查看屏幕却发现空荡荡的失落。
有一瞬间,宋双榕很想问李聿,既然不回消息,也不打电话,为什么还要请陈北燕帮忙给他过生日,事后甚至提也不提。但他也只能想一想,并没有立场问出口。
他最后说:“好吧,那我把导师的联系方式给你,你们聊。”
“我记得她的号码,”李聿收起手机,和宋双榕对视,“稍后打给她。”
两年前,李聿告诉宋双榕他不用通讯录,重要的号码记在脑子里,他那时只记得三十二个号码。
宋双榕一顿,卡壳似的,对李聿说:“谢谢。”
像是没听到他突兀的道谢,李聿抬手看了一眼时间,然后问:“你吃午饭了吗?”
“吃过了。”宋双榕点头。
李聿的动作不明显地停了停,手臂垂下去,又接着问:“吃的什么?”
宋双榕报了餐馆的名字,犹豫了一下,问:“你还没吃吗?”
李聿干脆地说:“没有。”
已经临近中午一点,宋双榕正想劝李聿去吃饭,却又听李聿叫他的名字,而后似是试探地开口:“你能带我去一下吗?”
“什么?”宋双榕一愣。
李聿重复餐馆的名字,向他解释:“我不知道在哪里,你能带我过去吗?”
“下午有一个会在南校区开,”他又补充:“但这附近我不熟,没有找到吃饭的地方。”
临近寒假,学校外的很多店铺的确都休息了,李聿也的确不常来南校区,因此宋双榕没有怀疑,抬手给李聿指方向,“从大门出去,向右大约几百米,就在便利店的对面。”
“招牌是深红色的,很好认,”宋双榕对李聿说:“味道也还不错,不过有的菜会默认放辣椒,你别忘了——”
说到一半,宋双榕戛然而止,不光因为他发觉说得太多,也因为李聿正在沉静地看着他,眼睫微垂,一副认真在听的模样,甚至在宋双榕停下后,他侧了侧头,追问:“别忘了什么?”
“……备注不要辣,”宋双榕欲盖弥彰地放低了声音,说,“你不是过敏吗。”
“宋双榕,”李聿还是看着他,语气轻轻的,“我以为你不记得了。”
“我记性没那么差。”宋双榕躲开了李聿的目光,也想尽快结束令他煎熬的对话。
可他还没想好合适的说辞,李聿又说:“我对颜料也过敏。
“症状和辣椒过敏一样,”他说,“很不好受。”
自两人相识至今,李聿几乎不谈及自己的任何,连他不能吃辣,也是宋双榕在数次约会后发现的,他问起李聿,李聿才如实说他对辣椒过敏,小时候最严重的一次,甚至住了半个月的院。
此刻突然听到李聿的吐诉,宋双榕心情复杂地吞咽了一下,说“是吗”,又逃避似的催促他:“你还是快点去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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