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需要一定时间才能完成, 因此骆凡的视线依然一片模糊。他放眼望去, 眼前又是一家宽阔明亮的店, 不少人影挪动, 开门时还有一股特殊气味传来。
这是……理发店!
理发店, 近视者和社恐人士的地狱,近视社恐人士的十八层地狱。
那种拔镜四顾心茫然, 戴上眼镜却又面目全非的体验根本是恶梦。
“哥……”骆凡虚弱摇头, 倒退一步,就连他那头毫无发型可言的头发, 也一同叫嚣着不想进理发店。
然而白谦易只是平静道:“你想再重复一次刚才的对话吗?不想的话,现在进去。”
于是骆凡认命走进理发店。
理发店里, 骆凡被带着到处走, 一下洗头发, 一下又坐在理发椅。
骆凡摘下眼镜后,听力也跟着模糊了起来。他只知道白谦易和理发师对着他的头讨论了许久,但他也不晓得最后到底决定了什么,只听理发师说了声“包在我身上”。
理发师袖子一扎,朝他走来:“我在日本剪了十年才回国,明星我都剪过,不用担心。像小帅哥你的发质不错,你……”
理发师一见骆凡的脸,顿时张大了嘴,刚才要说什么也忘了。好一会,他才结结巴巴道:“你是明星吗?还是模特?怎么这么帅!”
骆凡惶恐摇头。
“你这也长得太帅了……你想当模特吗?你给我当发模,这次不算钱。”理发师兴奋得声音都高昂了,“来吧,试试!”
骆凡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登时不知如何反应。白谦易带他来的理发店肯定价格高昂,能省个几百也没什么不好,可他也说不准是否该让别人拍照。
然而还不待他求助,白谦易便语调平淡地一语带过:“我弟还小,比较怕生,就算了吧。”
骆凡松了口气。
这回剪发一共花了一个多小时,是骆凡有生以来剪发花了最多时间的一次。
一剪完,理发师满意得左看右看,连连赞叹:“我的手艺平常有这么好吗?今天怎么这么好看?”
他忍不住,声音一软,几乎都要耍赖了:“你看剪得多好,拍一张吧!就拍一张!你不需要做什么,就让我拍一张!”
理发师见骆凡眉毛微蹙,不安地看向白谦易。登时意识过来后面的才是管事的,忙方向一转,抓着白谦易的手作势就要跪:“求求了!我这辈子还要上哪去找这么帅的模特!”
白谦易面色平静:“这么帅的模特,不过也值一次免费罢了。”
“两次!”理发师喊道。
白谦易只是微笑。
最后他们以三次免费,加上五次的护发成交。骆凡迷茫地被拍了照,又被白谦易带上车。
车上,骆凡已经不关心自己到底被剪了什么发型,只感叹道:“原来哥哥也会杀价,我们是不是占了很多便宜……”
“谁占谁便宜?拿奖的演员,未来的影帝给他当模特,就收他几万元算什么?”白谦易眉毛一挑,“这不是讨价还价,这只是要让你知道,你的时间、你的脸、你的名声、你的才华,什么都有价值,不要看轻自己,这都是你应得的。”
车内沉默,白谦易以为骆凡被他的谆谆教诲感动了,谁知骆凡一开口,声音发颤::“……这一次剪发要多少?”
白谦易一怒:“那不是重点,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骆凡难得激动:“太贵了!”
白谦易:“你别管!”
在白谦易的怒吼中,他们抵达商场。
骆凡原以为前面两项已经是酷刑了,接下来他才晓得,原来人世间还有这么多折磨人的东西。
“这件。”
“那件。”
“还有这两件。”
白谦易拿了一件又一件的衣服往骆凡手上堆骆,此时几个销售又拿了几套衣服上前:“先生,这一定也很适合小帅哥。”
白谦易下巴一点:“试。”
骆凡像个机器人,只能机械式地换衣服给白谦易看。好不容易拿来的几套全换完了,一眨眼又是一堆衣服。
他什么都看不清,只能脱下来、穿上去、脱下来、穿上去……
“够了,就这些吧。”白谦易点头,“结账。”
骆凡总算松一口气,谁料白谦易却是向前一指:“走,下一家店!”
骆凡:“?”
他只恨自己不能立刻把小白猫老师叼回家。
*
终于结束所有购物行程时,就连骆凡这个习惯搬砖的人都虚了。
白谦易却优雅依旧,轻快地走在前面。
“哥哥,我们还去哪……”骆凡小心翼翼地问。
“去拿你的眼镜。”白谦易道。
再次回到眼镜店,当初服务骆凡的店员一见骆凡踏进来,不禁一愣。一直到白谦易轻声叫她,她才回过神来。
刚才就够好看了,现在怎么更帅了……?对,是发型变了!衣服也换了!
“眼镜好了,请先试试清楚不清楚,会不会晕。”店员脸上发热,将新配好的眼镜交给骆凡。
骆凡双手接过戴上:“好清楚。”
店员:“?”
等等,怎么戴上眼镜颜值就减少了百分之五十?
“你比较看看,你这眼镜多糊,镜片都磨成这样了!”白谦易又拿出骆凡昨晚戴的那副眼镜。
骆凡再换回那副眼镜,一惊:“怎么差这么多,刚才那副好轻。”
白谦易:“那当然,以后不许再戴丑眼镜了,看书学习就戴这副。”
一旁的店员却比骆凡还要吃惊。
怎么换了一副眼镜,颜值又减少了百分之两百,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行了,眼镜收起来。”白谦易又向店员道,“麻烦拿一下隐形眼镜。”
方才白谦易不只为骆凡买了框架眼镜,还另外配了隐形眼镜。店员教骆凡如何配戴,骆凡戴上隐形眼镜,一下又恢复令人屏息的盛世美颜。
店员盯着骆凡的脸,片刻又不好意思地转开视线,说道:“第一次配戴隐形眼镜可能会不舒适,记得不要戴太久。”
骆凡点头:“好的。”
此时骆凡的鼻梁上少了那厚重的镜框,眼前却又十分明了,感觉陌生而新奇。他犹如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到处张望,最后又将视线落到了白谦易身上。
他就见白谦易脸上带着一贯的优雅笑容,静静地望着他。
他耳朵一热,别开视线,随即又悄悄看向白谦易。
一早上没看见哥哥,他想哥哥了。
*
从眼镜店出来,已经过了中午。
两人中午没吃饭,又逛了一早上,难免疲倦。骆凡低头看着白谦易,轻声问:“哥哥,你累不累?我们回家吧。”
白谦易却摇摇头:“还有一个地方要去,最后一个地方了,去完就回家。”
这一回,白谦易没再开车,只选择步行。
周末午后的街道行人众多,路过他们的人不时回头去看骆凡,骆凡却毫无知觉。
此时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白谦易的手上,白谦易一手插在兜里,另一手随着步伐轻轻摆动。他的目光跟在那只空出来的手,心底懊恼。
自从看得清后,哥哥就不牵他的手了。
他想让哥哥牵着他,却找不到任何借口。
“怎么了?”白谦易回头,就见骆凡伸着手。
“没事。”骆凡这才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伸出了手。他忙手一抬,假装自己想推眼镜。然而摸上了脸,却发现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白谦易轻声笑了,骆凡耳朵微红,别过头去。白谦易又道:“你看!”
白谦易停下脚步,示意骆凡看眼前的玻璃橱窗。
这一看,骆凡瞬间看呆了。
一上午的时间,白谦易刻意不让骆凡照镜子,为的就是这一刻的惊喜。
橱窗倒影里的骆凡已不再是那个头发凌乱,戴着副厚重眼镜,让人看不清楚的羞涩理工土木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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