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疼的厉害,站在人群后排仰着头看烟花,旁边是一对父子俩,小朋友大概就三四岁,骑在爸爸脖子上,激动地拍着手掌欢呼。
舞狮队从街道那头慢慢靠近,气氛愈发热烈,边上的小朋友热烈地高喊着“哇哦”,岑柏言的情绪也跟着高涨了几分。
锣鼓声最大的时候,岑柏言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以为是拥挤中有人不小心碰到了他,没有在意,然而两秒后,他的肩膀又被轻轻拍了一下。
岑柏言转过头,惊诧地看见宣兆站在他身后,驼色大衣、浅灰色围巾,手里抱着个什么东西,笑得眼睛弯出两道弧。
烟花“砰”一声在他身后绽开。
一片喧嚣中,他看见宣兆的嘴唇动了动,但他听不清宣兆在说什么,看口型似乎是“好巧”。
舞狮队继续前进,岑柏言眉心缓缓蹙起,眼神如同鹰隼般犀利,他沉声说:“你跟踪我?”
然后,宣兆笑容一僵,映在他瞳孔里的烟火倏然坠落,而后是一片漆黑夜空。
“不是的,”宣兆抿了抿嘴唇,解释道,“我本来想去你家楼下等你,但我怕你不高兴。我记得你和我说过有年寒假你去澳洲旅游,在唐人街过的春节,所以我就来这里碰碰运气。”
岑柏言显然不相信,一言不发地转回头。
宣兆看着他沉默的背影,只觉得胸膛里又被重重划了一刀,然而他很快地把那个伤口抚平,告诉自己不难过。
比起他带给岑柏言的伤害,这点疼算得了什么。
宣兆只给了自己一秒钟的时间做心理建设,紧接着他上前一步,站到岑柏言身侧,眼睛依旧是笑着的,提起手中的那个东西晃了晃:“我做了两道菜,你要尝尝吗?”
原来他怀里提着的是个保温盒。
岑柏言置若罔闻。
“我下午就到这里了,我想如果我能在这里遇见你,估计是老天爷给我的机会,要让我重新追回你。”宣兆沉静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那你就当没遇见过我。”岑柏言冷淡地抛下一句,转身就要离开。
宣兆却快他一步,连拐棍都不要了,伸出左手紧紧抓住了岑柏言的手腕。
“如果我没有遇见你,”宣兆坚定地看着岑柏言冷峻的侧脸,胸膛由于激动而微微起伏,“那也没关系,老天爷不给我机会又怎么样,我不会放弃的,岑柏言,我要从头开始,追求你。”
老天爷从来没优待过他,唯独今天,让他遇见了岑柏言。
宣兆的掌心很烫,热度从手腕传来,岑柏言结实的小臂肌肉忽然僵住了,“嗡嗡”的耳鸣声不断变得剧烈,岑柏言只觉得头疼欲裂。
第92章 散场
岑柏言看着面前的宣兆,一阵阵不真实的恍惚感潮水般涌起。
周遭的烟火、喧闹、欢呼.这些近在咫尺的热闹仿佛离他很近,然而它们被装进了宣兆漆黑的瞳孔中,又忽然变得离他很远。
他曾经无数次地亲吻过这双眼睛,那时候岑柏言以为他们彼此离得很近、密不可分,后来事实证明,他从来就没有读懂过宣兆眼神里藏着的究竟是什么。
“宣兆,”岑柏言笑了一下,“你做这些无聊的事情,到底为什么?”
宣兆不假思索地说:“因为我喜欢你。”
喜欢你,喜欢你.怎么又是这句话?
脑子里有一根弦已经被拉到了极点,岑柏言的身体瞬间成了一张绷紧的弓,每一寸肌肉都是僵硬的,太阳穴传来钻心的疼痛,眼框止不住地发胀。
“我们已经结束了,”岑柏言的声音依旧不带一点情绪,“彻底结束了。”
“.是,结束了。”宣兆喃喃重复道。
岑柏言垂下眼睫,看着宣兆抓着他不放的手:“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我知道我们结束了,”宣兆顿了顿,五指微微收紧,似乎是想用这个小动作给自己更充足的勇气,“我想要的是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岑柏言低低念了一遍这四个字,而后嘲弄地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不想。”
宣兆眼睫微微颤动,他被无数次地碾碎,又无数次飞快地把自己重新粘起来。
“没关系的,你今天不想,说不定明天、后天就想了,”宣兆明明疼的额角都在抽搐,但还是强撑着笑容说,“说不定是下周、下个月——”
“我说不想的意思是,永远都不想。”岑柏言干脆利落地斩断宣兆所有的希望。
宣兆仿佛没有听见岑柏言的话,依旧自顾自笑着说:“也说不定会是明年、后年,对不对?”
宣兆的眼睛里闪烁着粼粼的水光,岑柏言可以承认他依旧会为这样的眼神动容,然而他却不敢再靠近,他再也没有第二次奋不顾身的力气了。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岑柏言垂下眼睫,“你脸皮这么厚。”
“我就是厚颜无耻,我就是死缠烂打,”宣兆鼻头一酸,垂眸的瞬间眼睫有些不分明的湿润,“你可以.再给我一个机会吗?”
厚颜无耻、死缠烂打。
任谁都不会把这两个词和宣兆扯上干系,宣兆永远是冷淡、疏离但又强大、自如的,他身上有一种奇异的特质,让人觉得你离他再近,也无法与他真正地亲近起来。
宣兆微微低着头,从岑柏言的角度看,他的头发乌黑柔软,耳廓被冻得通红,像冰天雪地里求着要他收养的小动物。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宣兆放低姿态的样子,岑柏言本来以为自己会无比畅快,然而他心头的那阵隐痛却不断加剧,就要被他整个人从里到外震碎一般。
“没有机会了,”岑柏言一根根掰开宣兆的手指,淡淡道,“我要回去了。”
宣兆动了动嘴唇,然而喉头艰涩,就连简单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他抓不住岑柏言,他就要失去岑柏言了。
宣兆颓然垂下左手,岑柏言定定看了他两秒,俯身捡起他掉落在脚边的拐棍,语气疏离冷淡的仿佛在面对一个陌生人:“别再来了,没必要。”
岑柏言转身离开,宣兆垂着头,五指紧紧攥着拐棍。
烟花升起又坠落,其实不过短短两秒钟的时间,宣兆已经又把自己粘贴起来了一次。
“岑柏言!”他对着岑柏言的背影大喊一声。
岑柏言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宣兆伸出右手,递出那个他一直抱在怀里的保温盒:“这是我们过的第二个年,柏言,新年快乐。”
岑柏言的背影修长且挺拔,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被风吹动的发梢微微动了动。
“我做了宫保鸡丁、糖醋小排,还有红烧茄子,”宣兆胸膛起伏,伸出的手腕止不住地打颤,“我会做更多的菜了,你要不要试一试?”
岑柏言稍稍扬起脖颈,深深呼出一口气。
最后一簇烟花也熄灭了,骑在爸爸脖颈上的孩子被抱了下来,孩子脸蛋红扑扑的,兴奋地手舞足蹈,穿着精致小皮鞋的脚不留神踹在了宣兆手上——
“砰”一声,保温盒砸在了地上,盖子被整个掀翻,里面的食物尽数倾倒。
宣兆一下子愣住了,眼睁睁看着一地狼藉。
孩子父亲和他道歉,他机械地回答说没关系。
演出终于散场,不断有人从宣兆身边经过,脚踩过地上的那些食物。
宣兆抿了抿嘴唇,他想没关系,他已经学会怎么做了,他可以再做给岑柏言吃,没关系。
于是宣兆抬起头,然而散场的人潮中,他连岑柏言的背影都看不见了。
没关系,没关系。
宣兆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重重捶了捶心口,依旧告诉自己没关系。
今天不行,还有明天,明天不行,还有后天、大后天.
他总会让岑柏言吃到他做的菜。
-------------------
明天要早起打九价疫苗,今晚字数少了些,明天补上~
第93章 不过期、不作废
“兆兆,这是我们的第一个新年。”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