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送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去捞一个稳稳赚钱不用承担任何风险的导演合同,变成了一份投资支出计划。
还极有可能会赔本。
“...你清醒一点,你还欠着银行两个亿啊!更何况他的好朋友卢卡斯怎么看都比你有资本吧?”
“你直接告诉我能不能做到?”
奥斯蒙德的声音中压着的怒火让经纪人自己瞬间清醒了过来。
“我尽量,我尽量...”
迈克尔·奥维茨长叹了一口气。
他还能怎么办,谈话一开始就惹怒了客户。
要是再搞砸,他明天就会在办公室桌上看到一份解约的传真文件。
第39章 雪橇
奥斯蒙德挂上了电话, 他并不生气,但身体不适。
他的心脏活跃又不安地跳动着,心悸是他焦虑发作的症状。他正在期待着结果, 但并不适应等待。
他心中产生了某种熟悉的笃定,引导着他认为自己能够万无一失地拿下合约。
如果成功拿下合约。
1000万的投资, 也许能在明年的这个时候让他有能力能够偿还银行那笔高达一亿二的贷款。
如果他没能做到...
毕竟他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碰到史蒂文·斯皮尔伯格。
奥斯蒙德熟练地放缓了呼吸,从包内掏出铅笔和白纸。
同时在心中劝说自己,就算会输给环球也没什么,不过是继续想办法换用别的方式赚钱。
碳黑的痕迹被勾勒在白纸之上, 奥斯蒙德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为《忠犬八公》画着分镜。
而另一头的经纪人迈克尔·奥维茨则忙碌了起来,助理桌上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打给环球的自己人,打给斯皮尔伯格的经纪人, 打给米高梅的总裁戴维·伯格尔曼...
斯皮尔伯格现在在各大厂商眼中远不及几年前他刚刚创造了《大白鲨》的票房神话时抢手。
环球实际上已经拒绝过斯皮尔伯格一次。作为他的引路人, 几乎是给了他一切的环球影业总裁辛伯格有心无力。
在环球影业的商讨之下,辛波格也给出了斯皮尔伯格环球的让步:可以为斯皮尔伯格投资900万, 收取22%的发行费用用于与其它大厂协商暑假档期安排。如果影片票房达到5000万, 就让渡给斯皮尔伯格10%的纯利分账。
米高梅的总裁则在迈克尔·奥维茨的劝说下,同意只收取10%的发行价格给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下一部作品一个圣诞档期或者暑假档期。他与迈克尔·奥维茨签下了协议, 笑纳了《多格板箱》的续集拍摄权。
于是当天晚上九点,奥斯蒙德收到了斯皮尔伯格打来的电话:“你的承诺还作数吧?孩子。”
奥斯蒙德勾起唇角:“当然,只不过资金至少会在6月底才能打到项目的银行账户上, 在那之前, 我们可以先签下合约, 你可以开始招募合适的演员,制作模型和场景。”
迈克尔·奥维茨马不停蹄地乘坐飞机从洛杉矶赶来, 和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坐在一起,与坐在沙发另一头的史蒂文·斯皮尔伯格和他的律师布鲁斯·拉米尔共同签署了协议。
奥斯蒙德得到了《夜空》的版权,史蒂文·斯皮尔伯格得到了1000万的项目投资和电影上映后的20%票房纯利分账。
但斯皮尔伯格还有一个条件:“我希望能在片头的制片公司位置,加上安培林的logo。”
安培林是斯皮尔伯格拍摄的第一部 商业发行的电影,也是他不久前与制片人,也就是他的两位老朋友凯瑟琳·肯尼迪、弗兰克·马歇尔共同成立的电影和电视制作公司。
奥斯蒙德点了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这相当于他的电影公司和安培林合作制作了这部《夜空》,对版权问题没什么影响。
斯皮尔伯格微笑:“我好像见过你的独立电影公司的logo,《多格板箱》片头那个“环形蛇”,最后连成字母O那个,对吗?很有趣。你的公司叫什么名字?”
没错,虽然那时他还未建立电影公司,但提前想好了公司logo,并将《多格板箱》的制作提前划在了自己未成立公司的名下。
“是的,等《夜空》上映,你就能再次看到那个logo了。”奥斯蒙德回应道,至于公司的名字,他顿了顿,垂下了眼眸:“斯莱德(Sled 雪橇)电影。”
斯皮尔伯格愣了愣,忍不住轻笑出声。
雪橇这个词听起来似乎与电影格格不入,但其实大有渊源。
没有电影人不知道在第14届奥斯卡奖上斩获了七项提名《公民凯恩》。
这部电影被誉为影史上最伟大的电影,是现代电影的教科书,是衡量电影艺术成就至高无上的尺,影响了每一位新生代的导演。
《公民凯恩》讲述了美国报业大亨凯恩的人生经历。他曾经在商界叱诧风云,掌控着37家报纸,13家杂志和一个无线电广播网。两次结婚娶过总统的侄女、娶过著名的女歌星。
一生平步青云直到竞选州长,最终因为桃色丑闻而一败涂地,从此一蹶不振。
在临终前,凯恩说出了他最后的遗言:“Rosebud(玫瑰花蕾)。”
所有人都想弄明白这句遗言简短的单词到底意味着什么。于是影片开始采取话语拼凑式的叙事结构,让观众跟随一位青年记者汤姆逊对凯恩的生平作详细调查,从别人口中知晓死者生前的为人与性格。
Rosebud成了影片的线索和钥匙,串联起了所有的追述。
在挚友、曾经的银行家监护人、追随他的同事、情人、管家眼中,凯恩有着不同的模样。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不同的凯恩,这些不同的凯恩又汇聚成凯恩的一生。
在影片的最开始,汤姆逊就猜测“Rosebud”可能代表凯恩得不到的某件东西,或者是他失去的某件东西。
在影片的最后,观众终于得知“Rosebud”是凯恩童年时玩的雪橇上印着的文字。
但它却代表着凯恩的童年、母亲给他的爱以及他的人性,那是他幼时少有的美好的载体。
那个刻着“Rosebud”的雪橇成为了凯恩求之不得的执念。他的一生跌宕起伏精彩绝伦,但他临死前念念不忘的,仍然是孩提时代在他人眼中堪称廉价的、不值一提的美好。
权力与金钱让他的灵魂迷失。
但也许在人生的最后一刻,凯恩寻到了他灵魂所在的方向。
而电影的结局,这个写着“Rosebud”的雪橇却被不知情的人们轻描淡写地投入了火堆之中。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独立电影公司名字雪橇,毫无疑问出自于此。
斯皮尔伯格也很喜欢《公民凯恩》,《夺宝奇兵》的最后一个镜头就是在向《公民凯恩》致敬,未来他拍摄的《头号玩家》也直接使用了“Rosebud”。
他忍不住轻轻拍了拍了奥斯蒙德的肩膀,似乎想要问些什么,又什么也没有问出口。圆框眼镜后的温润眼神饱含着鼓励。
也许他是想问自己,自己的“玫瑰花蕾”是什么?
奥斯蒙德猜想,这个问题太过私人。
但如果斯皮尔伯格真的问出口,他想,他也只会回答不知道。
凯恩尚且有美好的童年、遗失的母爱,以及玩耍雪橇时快乐的日子以供他慢慢回忆,追悔。
起码凯恩先有得,才有失,最后才有忆。
但奥斯蒙德...
他勾起唇角,神色如常,从经纪人手上接过了庆祝合约签署成功的香槟。
他什么也没有。
*
本该喝的醉醺醺的经纪人迈克尔·奥维茨在回到酒店以后,瞬间从昏沉的醉酒模样中摆脱了出来,恢复了清明。
奥斯蒙德见状,知道他要和自己谈谈。于是他为自己倒了杯水,坐在了迈克尔对面。
迈克尔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你真是得好好感谢我,斯皮尔伯格这部《夜空》的剧本和版权都在哥伦比亚影业那里,对方压着剧本,非要《夜空》百分之五的票房分账才愿意将《夜空》归还给斯皮尔伯格。”
“还好哥伦比亚最近在与华纳竞争一部CAA签下的编剧写的剧本,我答应哥伦比亚的总裁会将剧本卖给他们,哥伦比亚这才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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