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斯维加斯的各大赌场如出一辙,装修风格最明显的特点就是没有窗户,四处挂着耀眼的吊灯和壁灯。赌场的各种设施旁边都摆放着酒水水果,自助餐食走两步就能找到,所以客人很难在赌场中察觉到时间的流逝,稍不留神,就会沉迷于种种眼花缭乱金钱游戏之中,挥霍更多的金钱。
这也是为什么赌场会免费提供的住宿和食物给客人的原因。对于赌场来说,将客人们长时间地留在赌场内部就是最大的成功。
奥斯蒙德提醒过自己注意时间问题,但事实证明,人全身心投入某件工作时,很容易忘记一些不足挂齿的小事。
他合拢手掌拍了拍,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奥斯蒙德重新拿起喇叭:
“我很抱歉没有注意时间,今天的工作到此结束,大家上楼休息吧,明天我们中午再开工。”
除了达斯汀·霍夫曼以外,似乎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异口同声地松了口气,有人开玩笑地说道:“原来你只是没有注意时间,我还以为你打算用一晚上将所有的戏份拍完。”
他的声音似乎代表了多数人的心声,放眼望过去,许多人都赞同地点了点头。
难怪没人提醒自己。
奥斯蒙德翻出计划表看了两眼,《雨人》的进度只剩下两个镜头了,工作人员们难免会误认为他想要加快进度,一鼓作气将最后的几个镜头塞到今天全部拍完:“如果我是这样计划的话,我会提前告诉你们。拉斯维加斯的拍摄太顺利了,进度比我想象中的快了很多。”
他并不打算趁热打铁将顺理成章地最后两个镜头拍完。除了他和霍夫曼以外,估计其它所有工作人员都已经达到了疲惫的极限。
但奥斯蒙德还不能休息,他将摄像机封光放好,走进米高梅大酒店的小型影片放映厅,与最后一批洗印胶片的工人道别,将没有声音的毛片搬到了放映机上。
小型影厅没能安静多久,一个令奥斯蒙德有些意外的人推开了门。
《雨人》的受益人、真正意义上的投资商,赌场的所有者柯克·柯克里安。
头发半白的老人面带笑容坐上了奥斯蒙德身旁的座椅,他几乎对电影行业一无所知,但还是坚持看完了电影的毛片,甚至没有像其它外行人一样对影片指指点点,只是偶尔恰当地提出几句自己的疑问。
在柯克里安看来,《雨人》的剧本并不出色,它围绕着一对兄弟展开,讲述了一个普通的男人和他的自闭症哥哥之间的矛盾,以及和解的经过。
毋庸置疑,科克里安并不喜欢这部电影。
他认为它是一部拍给穷人看的奇幻电影,让穷人幻想着身边的某个朋友也患上了奇特的病症,和自己一起,在赌场大赚特赚。
科克里安从不否认自己不懂电影,他也不在乎自己懂不懂电影。
对他来说,不懂电影还是一件好事,所以他从不会像“同行”一样,凭借着自己在电影界内丰富的经验,质疑奥斯蒙德的水准。
“哦,我在这里出场了。”
柯克里安面带笑容,抬起手指指向屏幕,他在影片中客串饰演了赌场的经理,将赚得盆满钵满的两兄弟赶出赌场。
奥斯蒙德笑了笑,顺着他的话随口夸赞了几句他的演技。他清楚科克里安深夜还来找他,绝对不可能只是为了寒暄,更不可能是为了观看自己在电影中的表现如何。
银幕陷入黑暗,科克里安终于开口,他状似不经意地与奥斯蒙德提起一位“朋友”,几位米高梅曾经的股东在茶余饭后的间隙向他提起:“有位朋友,正在四处联络他们,想要从他们手上得到什么关键性的信息。”
奥斯蒙德对米高梅部分股份的收购不符合规章,如果有人刻意深挖,很有可能会找到一些对奥斯蒙德不利的信息。
科克里安的语气轻快,像是在说一个道听途说来的笑话:“我们的这位‘朋友’,为了找旧朋友叙旧,甚至还找到了精神病院。”
精神病院?
奥斯蒙德半眯起眼睛,他确实认识几个常住精神病院度假的家伙。
欣克利,科尔伽...还有名工作压力太大将自己逼至医院和戒毒所的演员。如果别有用心,对方找的只有可能是科尔伽。
树大招风。
成功往往意味着数不清的麻烦,总有些人想要了解一些秘密。甚至编造一些秘密。
*
奥斯蒙德推开自己的房间门。
科克里安慷慨地为他提供了一间位于酒店顶楼的总统套房。
目光所及,屋内到处是镶金嵌银、独一无二的定制货。
占据了一整面墙的酒柜正对着房门,房客一开门便会被耀眼灯光照射的酒柜吸引注意力。
奥斯蒙德甩下外套,绕过吧台,从柜中取了一支年代较远的拉菲。
开酒器旋到一半,一双手突然从身后伸出,抓住他的指尖,接手了他手中的酒瓶和开酒器。
奥斯蒙德的呼吸一顿,无奈出声:“你走路怎么没有一点声音?”
如果不是提前通过电话得知消息有一点心理准备,这一幕恐怕会成为他新的恐怖片素材。
身后暖烘烘的温度贴上他的脊背,利亚姆将开瓶器齐根旋进瓶塞,半拥着他,因为困意半阖着眼皮,偏过头亲了亲他的侧脸:“今天怎么这么晚?”
“碰”的一声,开瓶器旋出了大半的酒塞被利亚姆轻松地拽了出来,他将暗红的酒液倒进一旁造型颇具艺术性的不规则形状透明醒酒器中,解放的双手自然无比地拥住了奥斯蒙德腰。
“忘记了时间,又和柯克里安谈了一些事情。我以为你睡了。”
奥斯蒙德摩挲着他的虎口,垂头看向地面,利亚姆果然赤着脚,怪不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你不应该先奇怪我为什么突然来这里?”
利亚姆稍长的发尾垂落到了他的脖子上,柔软的发尾带来些许痒意,让奥斯蒙德忍不住伸手拨开。
“你想来就来,而且我不问你也会说。”
倒入杯中的酒液散发着醇厚的酒香。
窗外拉斯维加斯的不夜城的灯火通明,不间断闪烁的巨大灯牌照亮另一个白昼。
奥斯蒙德跨进窗边足以容纳四到五人的,漂浮着厚厚一层泡沫的浴缸中,他闭上双眼,任由热水包裹疲劳的身体,舒适地发出轻声的叹息。
身边很快响起水声,水面波澜涌动,装盛着浴盐的悬浮玩具像是一只望不到灯塔与陆地,在海上无助漂泊的小船,摇晃着飘到浴缸角落。
利亚姆单手撑在浴缸边缘,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奥斯蒙德脸上。
他锐利的面部轮廓被落地窗外远处的霓虹灯牌照亮。浅粉色的火烈鸟在众多灯饰中左右晃动,光晕也在奥斯蒙德脸上晃来晃去,模糊了他的棱角。
利亚姆望着他纤长浓密的眼睫,猝不及防地与他睁开的双眸对上视线。
他法蓝色的艳丽虹膜中映着粉红色的光,眸中染着水汽和醉意。
奥斯蒙德勾起唇角,挪动到窗边,像利亚姆一样抓住浴缸的边缘:“一直看着我干什么?只是回去一段时间,又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笃定的语气让它与疑问无缘,比起商量,更像是一句因为被偏爱而有恃无恐的要求。
他伸手去抚摸利亚姆尚未被打湿的锁骨,眼神望向藏在锁骨阴影中的名字:“记得给我打电话,如果你那边进行地顺利得话,也许我会考虑把《红辣椒》的部分取景地安排在多伦多。”
利亚姆也弯起唇角,他的手指抓住奥斯蒙德的指尖:“嗯,我尽量快一点。”
湿润的指尖摩挲着他的手指,带来引人战栗的暖意,利亚姆垂下眼眸,唇角上弯,弧度却越来越浅,像是一个镜头中标准的苦笑。
他浅蓝色的眼睛藏在阴影中,晦暗不明。
声音很轻,飘忽而不真切:“我答应过向你坦诚一切,奥兹。我花了很久的时间考虑是否告诉你这个可能性,但是所有事都有风险...”
被他抓在掌心的手指骤然紧绷,修剪地圆润的指甲在他的掌心留下尖锐的刺痛,印下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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