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建高手在红楼(106)
她转过身,望着稻香村的大门,像是想要不经通传便推门进去。但是回头瞅瞅双文,赖氏又不敢就这么硬闯进去,登时骂道:“你这小蹄子还在这儿盯着做什么?老娘是欠你钱了还是怎么着?这没你事——”
双文安安静静的,脸上没有半点恼色,只是平静地望着赖氏。谁晓得她这副“以德服人”的样子,竟让赖氏恼羞成怒,走上来扬起手掌,冲着双文白净的面颊就要扇下去。
“兀那婆子,到这里作甚!”
出声的是那二十个小工之一。他们之中有些人不仅见过赖氏,还曾有人诱导她主动踩上一大坨香喷喷的牛粪。此刻见到赖氏要欺负双文,一向只听双文话的几个小工登时围了上来。
“赖嬷嬷,这里不是荣府——这几个都是三爷礼聘来的匠人,我也管不着他们。”双文躲过了一掌之厄,平静地说。
赖嬷嬷见到这些小工,依稀也觉得有些面善,但是她早已想不起上次见到是什么情形了。此刻她见对方一个一个人高马大的,拳头握起来跟铜锤似的,心里已经怂了,点点头说:“算你狠。”
她知道这里不是荣府,心想那便等你回荣府了再慢慢收拾你。
但是赖氏人怂嘴不怂,临走还上下打量一番双文苗条的身材,啐了一口道:“什么人……连个姑娘都还没挣上呢。”
赖氏口中的“姑娘”自然指通房丫头。她骂完就跑好轻松,双文一张脸却气得通红,所幸的是那些小工们都听不懂这府里下人之间的“黑话”是什么意思,一个个只管跟双文招呼:“双文姐姐,下次那老虔婆再来,你叫我们。”
双文努力平下气,心想贾放说得果然对,若是将自己的眼界局限在这内宅之间,那么看到的自然也只有内宅的争斗,就像这赖氏一样,永远跳不出这七尺墙头。
可是她却疏忽了:赖氏虽然被小工们唬走,但荣府后宅却是赖氏的地盘,并且仗着自己的身份胡作为非。
晚间双文一回荣府,一只脚迈进了荣府后院的门,立即被一群妇人捂嘴的捂嘴,捆绑的捆绑,扎成粽子似的,押进了东路一座仆妇们住的院子。
“嬷嬷,这小昌妇给您押来了!”
赖氏却正坐在阶上发呆。她心里有些拿不准:要是对双文下了狠手,开罪了贾放,太太那头,不知道该怎么交代。
可她却又始终心痒难搔,放不下关于贾放的秘密。贾放说是监造大观园,但他可是每天都一头扎进那稻香村,不到天黑不出来。更要紧的是,有好几次寻贾放的人一直都寻到了到稻香村口,都被这婢子唬住,甚至三言两语调开了,让贾放有机会事后再从稻香村里偷偷溜出来。
一个好端端的爷们,整日待在园子里做什么?——赖嬷嬷百思不得其解。
但她认为双文显然知道内情,否则便不会百般帮贾放掩饰了。
“嬷嬷,您说您在这儿审这丫头,回头三爷告到太太那儿可如何是好?”
赖嬷嬷摇头:“不会!”
她的理由很充分:“大奶奶快要临盆了,太太得在大爷院儿里盯着,哪里顾得上这小小的一个奴婢?”
她说毕朝正在挣扎的双文一转脸,眼一瞪,问道:“你老实说,三爷每天在那稻香村的小院子里都究竟做些什么?”
“可别告诉我是读书和午睡——鬼才信你这鬼话!”
第72章
荣府东路的小院里, 赖氏带着几个婆子,扭住了双文。
“双文姑娘,我说你啊, 也忒傻了。你到三爷那儿当差这么久,三爷也没看上你, 还让你拿着二等丫头的例。你帮他遮掩个什么呀?”
有个婆子凑上来劝双文:“不管老爷有多疼他, 三爷都只是个庶子, 府里的正经家产, 都要落在大爷和二爷手里。看样子, 将来三爷是要被远远地打发到南边, 去他那片见了鬼的封地上去的。你究竟是想在府里找个出路, 还是没名没分地跟他到南边去?”
双文口里被塞了一团帕子,说不出话,但眼神分明在说:你们不明白。
赖氏让人把她口中的帕子取出来, 双文并没有马上开口, 低垂着头, 似乎她已经屈服了。
“说吧,三爷每天到那稻香村里做什么隐秘之事?你一定知道。”赖氏颇欣赏自己的权威,放缓了语气,诱双文开口。
谁知双文深吸了一口气,突然纵声高喊:“走水啦!快来人那,这里走水啦!”
她不喊救命, 不喊来人,偏偏喊“走水”, 让几个婆子瞬间慌了手脚,七手八脚地费了好一会儿功夫堵上了她的嘴。
赖氏气得脸色铁青,却故意好言好语地对双文说:“你喊啊, 让你喊!”
“今儿全府上下都守在大爷大奶奶的院子里,看你能喊得谁来。”
赖氏心里盘算得挺美:今儿大奶奶生产,府里的人都在前头东路贾赦的院子里听消息等着领赏。短时间不会有人过来,双文就是喊破了嗓子也不会有人发现。大奶奶又是头胎,少不得磨上了一天半夜的。这段时间里,甚至不会有人发现双文悄没声儿地失了踪。
“你是咬死了不肯说是吗?”赖氏一张脸拉下,阴笑两声,道,“让她尝尝‘笋炒肉’的滋味。”
“话说教坊司里出来的人,不可能没听说这个吧?”
双文当然听说过:这“笋炒肉”可并不是什么美食,而是将毛竹劈成极其轻薄的篾片,然后把人的四肢捆住,用绳子把肉一勒,再用这极细的竹篾片不断抽打,打的时候能疼到极点,但是被打的人之后皮肉上看起来却没有打伤,淤血全在内里,是特别阴毒的私刑。
双文曾经亲眼见过教坊司里的姐妹受刑,却万万没想到荣国公府里竟然也有人这么狠。
竹篾片抽在她手臂上的时候,双文的眼泪立刻下来了,她拼命摇头,甚至想要把被捆起来的左手臂递上去——你打我可以,打我左手臂吧,右手还要用来画画的。
掌刑的婆子抽得兴起,却被另一个心稍许软了些的婆子拦住:“问问她,兴许她肯说了呢?”
掌刑之人这才收起了竹篾片,扯开双文嘴里的帕子,斥道:“照你赖大娘说的,一五一十都招出来!”
双文哽咽着说不出来话,半天方委委屈屈地道:“真是读书啊……”
赖氏登时红了眼,手一挥:“接着来,到她肯说为止。”末了又在纳闷:“三爷那样一个人,整天忙着建园子,对底下人也不闻不问的。这妮子是哪根筋没搭对,非得对三爷这么维护。”
双文吸着气,忍着痛,心里却想:你是不会明白的。
古人云:一诺值千金。她既然答应了旁人的,不管遇上什么样的威胁都不能松口,否则便算不上是守诺。
但她也愿意相信,只要眼前的这群婆子不敢要了她的命,这一茬儿,贾放迟早会帮着她找回来。
正想着,忽听“豁啦”一声,院门被推开了。
院子里一群婆子被赖氏撺掇着出来管教一个小丫头,心里头其实也各怀鬼胎。这时忽听有人开门进来,一下子都停了手。
“我当是谁,”赖氏冷笑着道,“孙嬷嬷,您好啊!”
从院门外走进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孙氏,还有个小丫头从门外探了个头,不敢进门,却是福丫。
孙氏是先老太太的陪房,当初在府里的地位就和赖氏现在差不多。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孙氏自打陪贾放前往去为老太太守陵,在府里的权威便一落千丈。赖氏自然不怕她。
“赖氏,”孙氏望着她的后来者,慢慢地开口,“府里正是要添丁的好时候,你却在此动用私刑。你这安的是什么歹毒心思?”
“这丫头在大观园里成天和工匠们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事?你不说要好好管教,反而要帮她开脱,回头到太太面前,你自己也讨不了好去。”
赖氏有这个自信,到史夫人面前,除了自己,谁都讨不了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