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楼时我看了一眼,谢意卧室的方向,除了第一天进去过,之后未曾踏足。我也为他留了一部分。我盯着他的卧室看了片刻,重新上楼。
我在他门口停留,敲了敲门,里面传来细微的动静,我开口道:“长官,我要出门了。我烤了一些饼干在微波炉里,您记得下楼吃早餐。”
讲完我就走了,偶尔的一次,我为他准备了早餐,心情很奇妙。
阿尔敏在楼下等我,他的冬季衣服是海格寄来的,还有我和张恒给他买的。银灰色的大衣,远远地看上去像是裹了一层雪,他守在银杉树下,远远地瞧见了我。
“……哥。”他朝我看过来。
我微笑起来,离得近了,我注意到他的手指变得发红,他等待我的时间,一直在玩终端。
“早上好,阿尔敏,你来多久了……如果来的很早可以给我发讯息。”我对他道,把装有饼干的盒子交给他。
“我没有来很久,这是路上吹风的缘故。”他对我道,接过来盒子,又问道,“这是给我的吗。”
“不然是给谁……走吧,圣心医院离这里并不远。”
我看着他低头,打开盒子看里面的饼干,每一件食物都能在他那里变得十分新奇,这让我忍不住临摹他的眉眼。
“阿尔敏,我和张恒商量过了,等今年过去以后,送你去上学……怎么样?虽然现在开设的学科十分有限,我们觉得应该送你过去。之后你想去军区或者其他行业,都是你的选择。”我对他道。
“哥……这个年代,上学或许没有任何意义。”阿尔敏对我道。
“你说的没有错,但是时代浪潮终究会往前发展,无论如何,学□□没错……说不定过几年会迎来改革。”
我朝他微笑道:“我和你张恒哥的报告书上交以后,可以拿一笔专利费用,那笔钱可以用来给你交学费,你可以去学任何你想学的事情……还能碰到很多同龄人。”
“不要。”阿尔敏一口拒绝了,继续看手里的终端,“哥,我的志向就是在家里待着,我也不喜欢同龄人,见他们没有任何意义。”
“去学校还不如在家里看张恒哥做东西。张恒哥就是科普课堂。还有……你们也没比我大多少。”
好吧。孩子可能到叛逆期了,我没有再讲他不喜欢听的话,到时候让张恒讲一讲,他可能会改变主意。
当我走在路上,我注意到今天路边的行人格外的少,路上有很多军区工作人员守在这里。在圣心医院对面,那里有忒尔斯花园……除此之外,还有一座狭小的教堂。
教堂的花窗折射出光芒,在砖瓦之下,我看到了很多的士兵……他们身旁跟随着包裹纱布的人们,他们有些在担架上,有些跟随士兵,白色的纱布隐隐透出血迹,跟随队伍进入医院。
这一幕令我想到三年前见过的景象……那是在科院附近的大教堂。那里的落地窗勾落很长的阴影,同样的受核辐射侵蚀的士兵,他们身体包裹了纱布,灰败残存的面容,低下的头颅,在他们身上能够看见战争的痕迹。
无论结果,都已经是输了。
“哥……那些,是从外面回来的士兵吗?”阿尔敏问道。
我明白为什么路人这么少,整座医院都变得冷清,没有人愿意接近他们。尽管他们是联邦政府光荣的象征……这份殊荣沉重的落在他们肩膀上,压着他们的躯体难以前行。
“阿尔敏,今天我们或许来的不是时候。”我对阿尔敏道,“听着……对面有一座忒尔斯女神像,你在那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阿尔敏闻言没有动,他看着我道:“我跟你一起去。这没什么……核辐射并不能通过人体传染,那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
“你一个人去的话,我会很担心你。我们说好了的……一起去,我不想再像上次一样,哥莫名其妙的消失。”
我看进他眼底,在他眼底看到了认真的神情,这让我不知道该讲什么。我很清楚的知道,上次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你在楼下等我,十分钟……阿尔敏,我只需要去取药物。如果十分钟之后我没有回来,你再去找我,好吗。”我对他道。
他勉强答应。我踏入清冷的医院,中央的十字架雕像,那些白玫瑰依旧盛开着,前台只有一名护士留守在那里,除了那些无法离开医院的人……剩余的人们都避开了最近的日子。
“你好,我来取失温剂的药剂。”我对护士道,把我之前留存的单子递交给护士。
机器读取之后,我收到了很遗憾的消息。
“对抗失温剂的针剂暂时无法存取……最近地下室已经塞满了战场回来的士兵,我们的工作人员都在那里忙碌。您可以三天之后再过来。”护士对我道。
我十分理解,相关的文件我们已经发给医院,将液态分子用于核辐射手术之中,这是自愿签署的协议……辛苦这里的医护人员。
隔着医院的落地窗,我看见了一道身影,瘦弱的身影,换上护士服的伊布尔……对方侧过脸来,我认出来是伊布尔。
我出了医院,她在忒尔斯神像那里,我下意识地朝她走过去,她听见了动静,在转头时与我对上目光。
半个月的时间没见,她看上去更加消瘦了,护士服在她身上十分的违和,白色的帽子上有十字架的图案,遮住了她枯黄的发丝。
“……伊布尔。”
她稍稍愣住,刚刚在看中央的忒尔斯神像。
“伊布尔……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看错人了。”我到了她面前,忽然又有些不好意思,上次我们说过了不会再见面了。
或许她其实并不想见到我。
“你还好吗……你说调到医院工作,是在圣心医院?”我问道。
在我看向她时,她眼底有一瞬间的意外,很快归于平静之中,她的手指弯曲,嘴唇翁张,好一会才讲出来话。
“……我很好,最近在培训。”她对我道。
我发觉她在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目光看着我,那目光沉甸甸的,让我感到熟悉……我在那些士兵身上看到的东西,那些感染核辐射的士兵。
这也许是我的错觉,我只知道她的情况更加糟糕了。我很想告诉她,告诉她请等待我。我想为她带来黎明。
只需要……大概两个月的时间,在专利申请之后,我会向联邦政府提出法案,会为她们辩驳,让她们免受一切差遣。
最终……我都没有讲出口。我感到十分沮丧。
“我来这里取药。他们告诉我三天之后再过来……你的培训怎么样?伊莱克拉她们也在这里吗?”我简单的叙述了自己的情况,我努力地向她保持微笑。
“你生病了吗。”她轻声问我,看我一眼,又低垂目光,盯着空中某一个点出神。
“嗯……前段时间生的病,这是最后一次了,需要注射针剂,或者打点滴,原本是今天,现在推到了三天之后。”我对她解释道。
在我说完之后,她毫无反应,我察觉到她仍然在出神,她在想什么事情……她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平静,目光了无生机。
“……伊布尔?”我喊了她一声。
她这才受惊吓反应过来,她看向我,她额头冒出来一层冷汗,脸色惨白,这是我第一次看她露出微笑,她的笑容看起来十分惨淡。
令人联想到墓碑前的白玫瑰。
“三天之后……我们的培训就结束了。伊莱、克拉、坎贝尔、克里斯汀、茱莉亚、艾米丽、菲奥娜、拉库尔,桑迪……我们都在这里。”
“你如果需要打针的话,我可以为你服务。”她对我道。
“我明白了……伊布尔,三天之后我们再见。我或许有个好消息想告诉你,到那时见面我们再聊。”我对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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