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楼时,他时不时地侧头看我,我收回目光,蔓延在我们之间的气氛……这气氛低微却持久,笼罩着我们,让每一个动作都变得欲言又止。
“如果你想在外面过夜……我可以和你一起。林问柳,酒馆之类的地方,至少找个有暖炉的地方,我不想你的身体受苦。”谢意对我道,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掠过我脸侧。
我的手指触碰到他的衣角,他讲出来这样的话,我触碰到他时,下意识地收回手指,高烧的感觉在我身上重现,我好像又要发烧了。
他的意思……他的意思委婉而生动,他知道我在外面当流浪汉,决定和我一起不回家,陪我一起做我想做的事情。
我可以这样解读吗?
“长官……我不会再那样了。”我轻轻地对他道。
“………那样的话也没关系。”谢意停下来,他认真的对我说,“我以前在战场上也是这样生活……并没有哪种生活是最好的。”
“如果那样能令你好受一些的话。”谢意补充道。
是这样吗?可是我们……我们的关系。长官,值得你那样去做吗。
我在心里情不自禁地问,我和他一起来到楼下,军区院外,这里的梧桐树冒出的绿意,它们仍旧光秃秃的,只是在它们身旁停留时,能够闻到若有若无的气息。
春天的气息,它们悄无声息的来临,佩德兰的暖阳远远地悬挂在天边,它们穿透迷雾,笼罩着这座城市。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我看向身侧的谢意,手指轻轻地触碰他,不经意的碰到他指尖,这是我无声的答案。
第77章 指引
“长官, 您回来了吗?”从玄关听见了动静,我朝门外的方向看了一眼,远远地喊了一声。
“嗯,林问柳, 你在准备晚餐吗。”他换下了外套, 房舱里暖气开的很足, 我闻言应声,在料理台忙碌。
这里放着我刚刚打好的鸡蛋、营养液, 我的一部分手稿, 和小型的精微计算器。
“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我对他道, “对于核辐射的分离实验, 我找到了更有效的办法,可以大幅度的降低风险,提高手术的成功率。”
我朝他微笑起来,在我堆的那些草稿纸上……最近我都在因为这件事忙碌。谢意偶尔回来的晚, 我会为他准备晚餐,他陪伴在我身侧, 这样的日子, 已经过了两个月……或者三个月。
明明日子我记得非常清楚,我却不愿意提起,在这生机盎然的春日,我模糊了时间的界限。
“原本需要器官协助手术进行, 现在可以转移到皮肤组织上, 只需要切除掉一部分上皮组织就好了。”我向谢意解释道。
谢意闻言看向我, 他眼底隐约带着几分情绪,对我道, “林问柳,恭喜你……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我们明明抬头不见低头见,每个相逢的瞬间,当他看向我时,我周围的空气似乎停滞了。
这种感觉随着我和他接触,越来越深。对视时,好像空气糅合在一起。
“现在只差把它们整理一下,我的工作算是完成了……长官那边怎么样?空下来的时间,明天一起出门怎么样。”我问他道。
我并不擅长做饭,我做的晚餐,不过是把谢意做的食物从冰箱里取出来,把它们组合在一起。
“当然,”谢意对我道,“我的工作并不忙碌。明天的话,我们可以出门。”
我哦了一声,我把煎锅里的牛肋骨捞起来,当我这么做的时候,谢意来到了我身后,他握住了我的手腕。
“……我来吧。”他的嗓音落在我耳边,我并没有戴手套,于是我给他让开了位置,看着他熟练的处理食物。
我盯着他的动作看,热腾腾的食物放在盘子里,谢意取了西芹碎撒在上面,还给我切了小块的胡萝卜。
“……怎么了。”谢意问我道,我看他的时间有点久。
“没什么,长官,明天去郊外怎么样……我想去那里看看。现在那里想必一片生机。”我朝他微笑道。
谢意应声,“那里靠近奶牛场,有一大片草原,就在上次我们去过的河流那里,现在过去的话能够看到新长出来的草茬。”
“你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林问柳,头发应该剪了。”他触碰到我的发丝。
提到这个,我握着刀叉的动作稍微顿住,低下头看着餐盘里的食物,事实上我并不想去剪头发。我不想去人多的地方。
谢意看出来了我的想法,他对我道:“林问柳……你不想出门剪的话,待会我可以帮你。”
这是一个很好的提议,我闻言看向他,眨了眨眼,“长官,真的可以吗?”
“……可以。”
因为谢意要给我剪头发的缘故,我进入了他的房间,这是他的私人领地。门舱打开,他去衣帽间找工具,我打量着他的房间,简单矜冷的灰色色调,柜子那里看到了一些地图和手稿。
“林问柳,过来。”谢意喊我道。
我闻言走过去,他找到了工具,让我坐在镜子前,他在我身后的位置,坐在床边,指尖碰到我的发丝。
“只稍微剪短一点,可以吗。”谢意碰到我耳朵了。
“当然可以。”我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我其实看不见自己的脸,已经很久没有照镜子了,我的脸色更加苍白,形成惨淡阴郁的肤色。
加上我死气沉沉的气质,谢意在我身后,我是一具尸体,他大概是一副用来收敛尸身的冷漠棺椁。
我想让自己看起来活泼一点,于是我努力地睁大了眼睛,镜子里的我看起来更加奇怪了,我并不是那种柔弱的长相,这样瞪大眼看起来很吓人。
谢意显然注意到了,他动作稍微顿住,对我道,“林问柳……你在缓解气氛吗。”
我没有再动作了,低着眼皮看自己的手腕,偶尔看他一眼,剪刀咔嚓的声音落在我耳边,银质的剪刀,在谢意手里像是一件艺术品。
“长官,您会的真多。”我对他道。
我扫见他的指尖,他嗯一声,对我道,“其实我这是第一次给人剪头发。”
“………”他冷淡的语气十分随意,我在他放下剪刀时看向镜子,他把我的头发修的还算整齐,剪短了一部分,眉眼显露出来,额头空荡荡的。
由于前后并不一致,我转转脑袋,发现左边的头发稍微长一点,右边的短一点,我看向谢意。
“……”谢意轻声咳嗽,他触碰我的发丝,“林问柳,只是稍微有点不一样,下次就会有经验了。”
他安慰我道:“你这样也很好看。”
这是我第一次听他夸赞我的外貌,我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头发,作为回馈,我对他道,“下次我也给长官剪。”
“……不用了。”谢意对我道。
我应一声,他的房间里都是属于他的气息,笼罩在我身侧,我有些不自在,我站起身,又瞥一眼镜子。
“长官……那没什么事情,我要回去休息了。”我对他道。
我看向他,这句话讲出来有点怪怪的,他也在看我,在我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叫住了我。
“林问柳……要下盘棋再走吗。”
长官喜欢下围棋。
棋牌室在尽头的房间,谢意房间里也有围棋,他打开了一盏灯,我们在窗户边下棋。我看着天色一点点地暗下去,谢意的眉眼变得更加深邃。
我想了许多词语来描述谢意的眉眼,他的眉眼更像傍晚时的长河,暗流涌动,邃深而锐利,看不到尽头。
“长官,没什么想问我的吗?”我看向他道。
在我放置的草稿纸那里,拟了专利方案,我在那上面同样写的有张恒的名字,这原本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完成的实验。
谢意看见了,他从来不会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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