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顿时觉得很有道理。凌烛更是担忧道:“最近京中被鬼怪附身的人极多,或许他也中招了?”
“来人!快把统领带回去!”
近卫们都醒了,慢慢围过来。
姜遗光只是站在崖边,遥遥看着顾忆柳。
顾忆柳被他的眼睛盯得浑身发冷,蓦地打了个抖。
身为入镜人,她不算太笨,马上想到了什么。
为什么姜遗光要把一切告诉自己?如果他觉得这里是假的,干嘛不自己离开呢?难不成还是为了带她一起走吗?他怎么可能这么好心?!
镜外她又不是没听过这位的名声,姜遗光不需要任何同伴,不可能无缘无故对自己仁慈。
所以他是为了……
顾忆柳忽然感觉有些头痛。
一些破碎的画面从眼前闪过,她蓦然瞪大眼睛,浑身冰凉。
很久以前,姜遗光说过一句话。“你就是我离开的门。”
上一次尝试开门,他只是划伤了自己。这一次呢?他不可能会放过自己了!
顾忆柳仓皇后退,一直退到了近卫们身后,总算稍稍安心下来。
这下应该没问题了吧?姜遗光就算武功再高,也不可能隔着这么多人对自己怎样吧?
这么想着,她忽然感觉心口一痛。
顾忆柳瞪大眼睛,无力地倒了下去,她感觉喘不上气来,绞痛像潮水一样反复涌上心口,最后化成一口污血涌上喉咙。
可她连捂住心口的力气都没了。
姜遗光注视着顾忆柳缓缓倒下,脸上没有一点意外,似乎预料到了这一幕。
他早就准备好了两种药,左手是毒药,右手是解药,顾忆柳追上来时,他就已经给对方下了毒。
如果顾忆柳愿意配合他尝试离开,解药就能用上了。只可惜,她不愿意。
顾忆柳已经死了,且死在了“桃花源”内,门应当打开了才对。
可眼前景象没有变。
远处山林仍在,桃花依旧,顾忆柳的尸体倒在地上,其他人惊叫着扑上去,探过鼻息后惊慌不已,连忙把人抬下去,山海镜也小心封好。
他自己在其他人逼视中步步退到悬崖边。
直到现在,这些人依旧没有露出破绽。他们和现实中的人没有一丝差别。
凌烛眼神痛心:“善多,你果真被恶鬼附身了,你明明带着山海镜,怎会如此?”
赵瑛更是满脸苦痛,发出声嘶力竭的嘶吼:“你们这些恶鬼还想要怎样?到底要把人间搅到什么地步!杀了这么多人还不够吗?!”
“给我去死!去死!!”
近卫拦着赵瑛,不让她扑过来。
一支支利箭对准他。
姜遗光抬起眼,仔细地注视着他们。
难道出错了吗?
他真的还在镜中?
姜遗光有一瞬间产生了怀疑。
怀疑转瞬即逝,旋即他就放下心来。
因为镜中的人似乎都是鬼怪捏造出后为了保证真实而完全不加以干涉变成的,这些入镜人取出山海镜对准了他。
似乎想把附身在他身上的鬼收走。
照射在镜面的阳光刺目,刺得姜遗光有些看不清,抬手遮住眼睛,从指缝间,他看到了什么。
不,不会的,他的推论没有错。
“你们都是假的。我不会相信你们。”姜遗光放下手,冷冷地说道。
在身后人惊慌尖叫声中,他毫不犹豫地转身踏前一步,跃入悬崖。
桃花源恰似一场美梦。
如何让梦醒来?
唯有一死。
当你不知自己是梦是醒时,可敢以自身性命一试?
身体极速下坠,剧烈风声自耳边呼啸刮过,眼睛被风冲击得生疼,仿佛天地间除了风声外再没有第二种声音。
他咬紧牙关没有闭上眼睛,眼珠好像都要被吹出来。
在刚才短短一瞥中,他看见了!
他看见那些人镜中的自己,双目猩红似鬼。只一瞬间,他想了很多很多。
顾忆柳可以成为门。他自己也可以成为一扇门。
眼见未必为实……
深渊似乎没有尽头,只有无尽的黑暗。
半空中,他用力睁大眼睛,将手中匕首横切划过双眼。
剧烈刺痛袭来,热流淌过脸颊。而在短暂的漆黑过后,眼前陡然亮了起来。
*
姜遗光捂住淌血的双眼,身上骨头碎了多处,站不起来,跌坐在屋里。
他听见赵瑛急促跑来,惊呼:“善多?!你、你终于出来了?”
赵瑛急切地冲上去,看他捂着眼睛,手指缝里还在滴血,着急了:“你怎么了?你的眼睛受伤了吗?你等等,我叫大夫来,哎呀你别一直捂着啊。”
“你身上怎么回事?也这么多血,你……”
她说着就急匆匆跑出去,“快来人!姜遗光出来了!”
几乎一瞬间更多人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踩上长阶,迈过门槛聚上来。
“姜公子出来了?可有不适?”
“这不是明摆着吗?燕大夫,你们别挤着大夫,来来来,快来给他瞧瞧。”
“眼睛受了伤,身上也是……”
“往这边走,这边塌上铺了软席……”
有人轻柔地扒开他的手,姜遗光顺势松开,周围人顿时发出一阵惊呼。
一道平滑刻骨血痕横着穿过鼻心划过两只眼睛,两只眼睛紧闭,眼皮下源源不断流出鲜血,好似淌下两行血泪。
赵瑛捂住嘴,倒吸一口凉气:“你怎么了?是谁划的?大夫!他眼睛不要紧吧?能恢复吧?”
姜遗光忽地抬起头:“赵瑛!我是死是活和你有关系吗?需要你在这里假好心?”
赵瑛一怔,简直以为他被什么恶鬼顶替了,抬手一戳他额头:“你胡说什么啊?犯什么病了?”
姜遗光冷笑:“我说,你看见我倒霉明明高兴得很,别和你爹一样惺惺作态假意关心,虚伪得令人作呕。”
这段时间赵瑛和姜遗光相处一直和睦——只要不提到她父亲。
但凡提起南夫子,赵瑛总要别扭一阵,更不用说这样明晃晃地指着她鼻子骂她爹。
镜中姜遗光也试过。
那个赵瑛生气不过一刻钟就原谅了他,并体谅他太过紧张所以胡言乱语。
面前的赵瑛忽然安静下来。
其他人大气不敢出一声,纷纷眼观鼻鼻观心后退当做自己不存在,就连要把脉的大夫也退到一边,装模作样检查起药箱来。
“你是这样想的?”她声音十分平静,但任谁都能听出压抑着怒火。
姜遗光没回答。
等了一会儿。
寂静与黑暗中,他脸上被狠狠挨了一道。“啪”一声,脑袋歪过去,脸侧很快浮现出一片刺痛红肿的五个指印。
赵瑛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手都在哆嗦,她恨不得再给这人来几下,可看对方凄凄惨惨的样子又下不去手,旋即恼怒起来,自己居然在心疼他!他这样说她父亲,自己竟然还心疼他?!
可她确实打不下去手,只能冷硬地丢下一句:“姜遗光,你怎么不去死!”
骂完就踩着急促凶狠的步伐往外跑,跑到门边,一头撞上了同住在园子里听到消息赶过来看的凌烛,赵瑛恶狠狠瞪他一眼,推开他又跑了。
凌烛莫名奇妙:“赵姑娘冲我发什么火?”
踏进门一看,他又惊了,“长恒兄,你的脸怎么回事?”
“你惹赵姑娘生气了?”
姜遗光摇摇头,没有说话。
凌烛看出他此时精神不济,问过大夫几句,确定眼睛应当能恢复后便离开了,并让其他人都下去,别打扰姜遗光。
临走前,凌烛见大夫往姜遗光眼睛上蒙了一层药,再缠上一圈纱布。
他坐在那儿,像一尊一动不动的雕像。
他感觉姜遗光身上应该发生了很重要的事——他从未见过对方气色如此灰败,有些恍惚。
死劫里发生了什么?他为何一出来就要惹怒赵瑛姑娘?
上一篇:镜忌 上
下一篇:美人师兄今天不作恶了吗?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