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
哪来的花?
姜遗光往下看,一闪即逝的人群缝隙中,朱纱鹊疯也似的生长。即便人太多,刚长出就被踩碎,可它们依旧在疯狂地生长。
他还看到了姬钺和傅贞儿。
还有赵营。
他们都站在围墙上,一个不少。
傅贞儿手搭弓箭,对准了笼中的公主。
姬钺和她并肩站着,他手腕上还包着纱布,无法亲自拉弓。
赵营离他们不远,身边站着一个黑衣女人,那个黑衣女人也仰头看着笼子里的公主。
姬钺轻声对傅贞儿说:“怎么?还是下不去手吗?若非我手受了伤,也不会让你来。”
傅贞儿犹豫不决:“你怎么确定杀了公主就可以了结?万一这是死路……”
姬钺向下一指:“死路?还能比现在更坏吗?不搏一搏,我们都没有出路。”
傅贞儿深吸口气,箭矢对准上方的公主,她的眼睛又时不时往下瞄,看着高台上正被兴奋的众人处以极刑的阿勒吉,回想起姬钺说过的话……
“大王死去,阿勒吉被处死后,再立刻射杀公主,不能让鬼胎降世。”
姬钺还说,入镜人不能轻易对镜中人下手,但这次不一样,镜中怨念很可能来自于荼如国所有死去的人,他们应该是憎恨大王、公主和阿勒吉这三个罪魁祸首的。
设计让镜中人自相残杀后,她抓住时机除掉最后一个——她很可能会被鬼报复,但也很可能会在恶鬼报复前就离开了幻境。
只要等阿勒吉咽气,她就要马上射出这一箭。
傅贞儿知道姬钺在利用自己,但他的手确确实实被姜遗光划伤,做不得假。于是也只能由她动手。
可底下那些人十分古怪,他们并不处死阿勒吉,只是笑着折磨他,看他痛苦又喜悦地惨叫。
鲜血流淌,高台之上,无数鲜红的朱纱鹊摇曳盛放。
“他们还在拖延。”姬钺脸渐渐沉下,“不管了,只能先杀了阿勒吉,再射杀公主。你可有把握连发两箭?”
傅贞儿摇头:“我没有把握。”
那就只有……姬钺的目光转向了赵营。
赵营仍处于混沌中,面上一直浮现出奇异微笑——他疯了。
他身后隐隐约约有个黑影,像是个女人。
姬钺踩在狭窄的围墙顶向他走去,指着高台上的阿勒吉给他看。
“杀了他,我们就能出去。那个女人就不会再跟着你。”
他很早就找到了赵营,趁他神智不清,三言两语便能诱哄对方行事。
反复说了几遍,赵营终于盯住了台下的阿勒吉。
他眼睛骤然亮起,好像突然活过来了一样,不等姬钺再说什么便猛地一跃而下,朝高台俯冲而去。
姬钺看见……那个黑影飘了起来,向着铁笼中惨叫的公主飞去。
他吸入的花香不多,看不太清楚,只能看到隐约的黑影像一团乌云飘上去。
这是……
这是要做什么?它不是一直跟着赵营吗?它……
姬钺的不安达到了顶点,他无法言说自己此刻心中的惊惶,总觉得如果再耽误下去,一定会发生什么很不妙的事情……
“快!杀了她!”
傅贞儿迟疑:“可是阿勒吉还没有……”
“别管阿勒吉了!快杀了她!不能让它出生!”
傅贞儿一咬牙,抬手拉弦,利箭离弦而出,带着破空声射向铁笼中的公主高高隆起的肚皮。
却有另一道身影比利箭更快。
从对面高墙迅疾闪过,长剑银亮的光一闪而逝,利箭随人影一同落在高台上,那人动作不停,踢开赵营后手中箭矢用力掷出,赵营捂住被扎穿的手惨叫一声,跌落下高台。
阿勒吉被他从围着的兵卫之中救出,拖到一旁。但阿勒吉也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姜遗光!你怎么在这里?!”姬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傅贞儿也急了:“你不是说把他关在那个监牢后他就出不来了吗?”
姜遗光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直视围墙上站着的两人。
在他头顶高处,黑影慢慢掠向公主。
片刻惨叫声后,婴儿啼哭声响起。
阿勒吉的眼珠都被剜了出来,他什么都看不见了,话也说不出来,但此时他却露出了安详的微笑,努力支起身仰起头,试图看到顶上的公主。
“……公……公主……”他含含混混地发出几个音,血泪从黑洞洞眼眶里流出。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十分平静:“公主死了。”
“公……主……”
阿勒吉失去意识前最后一刻,他听到了呼啸而来的巨大风声,将所有人的怒骂都遮了过去。
……
姜遗光醒了过来。
他好像在一座很大的马车车厢里,面前有两个人,一男一女。
很巧,身着紫衣的男人是位熟人。
是姬钺。
他脸色不知为何十分苍白,神情依旧恣意,手中把玩着折扇,随意瞥来一眼:“你可算醒了,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另一个紫衣女子却不认识,她脸色也十分苍白,有些憔悴,和姜遗光后,她也道出了自己姓名,姓傅,大名傅贞儿。
他们好像在提防着什么似的,看起来有些紧张,视线频频在车内某处打转。姜遗光循着方位看过去,可那里什么也没有。
他朝着那个地方微一努嘴,以眼神示意询问姬钺。
有东西?
姬钺微一点头,手中折扇摇了摇。
是。不要打草惊蛇。
第451章
京城, 某处。
一近卫匆匆踏进门,召集其他人后道:“又有两人出来了。”
那些人精神一振:“如何?”
那人叹息摇头,意思很明显。见状,其他人心不免一沉。
这次入镜的时间实在漫长, 距离六月底入镜时间已过去了整整两个月。如今已到了八月。可这场死劫还是没有结束。
实在太古怪了。
不过……其中的姬钺, 也就是那位九公子, 他可是在渡第十五重。在过去,也只有一位奇女子走到了这个地步,但那个女子也没能熬过去。除了那个女人外, 就只有姬钺一人了。
如果姬钺真的能活着出来……
他将是有史以来唯一一个渡过十五重劫的入镜人。
十八重劫,只剩三次了。
近卫们既期待又隐隐有些恐惧,他们不知这会带来何种变故。到这个地步,有些人反而觉得他还不如就死在镜中,至少一切还能和以前一样不变, 而不是只能徒劳等待着不可测算、不知吉凶的将来。
除了姬钺,还有个谜团重重的姜遗光。唯一渡过十五重死劫的那个女子正是其母,其父也是入镜人。他和姬钺二人最有可能活下来。然而……谁也不知道他们活下来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那人叹口气,转而说起出来的两个入镜人的状况。
这回近卫们学乖了, 特地将此次入镜者的镜子全部放在一起, 由上回见证胡为等人离镜的近卫守着。出来的还是两人,一男一女, 男子名赵营,女子名李挽妍,他们从镜中出来后身上同样沾染了花香。
不同的是, 赵营身上皮肉像是被活生生挤烂的, 骨头也碎了。李挽妍则是受了剑伤,像是被人杀死, 李挽妍本身武艺不俗,刀口干净利落,伤她的必然也是高手,很可能就是其中某个入镜人所为。
那个近卫笃定道,赵营和李挽妍出来后,身上沾染了同样的花香,但他们身上的花香远比上次离镜的苏珏和胡为要浓许多,但也很快散去。
镜子内的死劫和花或者香料有关。早在一个月前他们就有了这个猜测,特地派人在京城和骊山两地之间查探关于荼如古国的香料、花一类,知道了荼如国的香料都是带毒的,却不知毒物从何而来。
更多的就难查了。
近卫们无一不皱眉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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