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句物归原主,我问你,中间那一块去哪了?”银沥故意瞥了韩拾一一眼,其实他早就猜到了残缺的玉佩中间那一块在哪儿,只是想看看韩拾一的解释。
韩拾一挑了挑眉,思索了片刻,大概猜到了银沥的用意,他也故意凑近银沥耳边放低声量:“中间那一块,一直都在你身边,如果你想要,我随时都可以挖出来给你,我和玉佩,都是你的。”
银沥紧皱眉头,他果然没猜错。韩拾一得以重塑肉身,必须要依靠拥有纯净灵气的器物,而那块玉佩无疑是他最好的真身。
他心情复杂地抬头与韩拾一对视。
韩拾一的投向他的目光永远赤诚滚烫,他不会也不想掩饰自己的爱意。然而银沥在看向这样一双眼睛的时候,却忍不住要躲闪。他对韩拾一始终有着深深的自责和歉疚,如果不是因为他,韩拾一就不会死,也就不会变成如今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
银沥攥紧了拳头,指甲用力插进了掌心,不知不觉都渗出了血来。韩拾一见状,立刻掰开他的手心,手中的玉玦沾上了银沥的血,韩拾一心急如焚地问他:“怎么了?你在想什么?我说错话了吗?”
“没什么。”银沥摇了摇头,一滴血泪从眼眶溢出,他却浑然不觉,任由血泪滑落脸颊。
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感瞬间传遍韩拾一的全身,他忽然非常没有安全感,将银沥紧紧搂进怀里,感受银沥的体温。明明他自己也非常慌张失措,但还是强行镇定地牵上银沥的手,将自己的法力输送到他的手心愈合他的伤口,另一只手不断轻拍他的后背,温声细语地安抚他,没事的,没事的。
“我真的没事,韩拾一。”银沥埋头在韩拾一肩上,
低声在他耳边紧张地问:“发生什么了,是谁欺负你了?是弥胥对你说了什么?还是夜浮光?!我去找他!”
韩拾一觉得哪里不对,明明银沥就近在咫尺,就在他的怀里,为何他却觉得自己要失去他了??!
不对,这种感觉不对!
“银沥哥,你在想什么?”韩拾一捧着银沥头,强行让他与自己四目相对。
银沥僵硬一笑:“韩拾一,命墙倾塌将会祸患众生,只有长生渡能挽回局面……”
“所以呢?你想做什么?银沥哥……”此刻韩拾一眼中多了些乞求,他再次将银沥按进自己怀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安心,“别吓我,银沥哥,只要你不离开我,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哪怕要我的命都可以,只要你别……”
“韩拾一,你冷静点,我问你一个问题。”银沥好不容易从韩拾一怀中喘了一口气。
“你问,我一定如实回答。”韩拾一两唇微颤,他只有在银沥面前才会露怯。一段感情里,付出更多的人注定更加卑微。韩拾一对银沥的喜欢是宽广的海洋,也是源源不断的深泉,他可以包容银沥的所有,理解并无条件支撑他的所有决定,但他也会害怕,他害怕银沥会为了其他的选择将他抛弃。
他也曾动过恶念,实在不行就将银沥绑走,带回幽谷,找一个没有任何人能找到的地方将他藏起来,快快活活地和他过日子。什么命墙倾塌,三界动荡,人间灾难,他根本就不想管,他只想每日每夜和银沥待在一起,只要银沥在他身边就好了,他可以什么都不管。
但事实上,银沥不会同意的,如果韩拾一真的这么做了,银沥还会恨他。
他不想银沥恨他……
但又不想银沥离开他……
这世间就没什么两全的法子吗?
……
“五万年前,你为了让我复活献出自己的性命,你可曾后悔?”
韩拾一僵在原地,他没想到银沥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回想起五万年前,那个一无所有的小乞丐,韩拾一眼中淌过一阵暖流:“银沥哥,我从未后悔。只要能让你复活,哪怕让我死一千次一万次,我都在所不惜。”
其实韩拾一喜欢他,从五万年前见到他的第一面,他就已经银沥了!
恢复前世的记忆后,韩拾一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感情——他喜欢银沥,是从五万年前他救他的那一刻开始的,这五万年来,他对银沥的喜欢和思念,没有减少一分一毫。
所以十年前,当韩拾一再见到银沥的时候,那种与生俱来的好感和久违的喜悦几乎要从他体内破土而出。尽管那时候韩拾一还不知道那是何等难得的一种情感,在他没有任何记忆的情况下,他还是坚定地明白,他喜欢银沥。
“银沥哥,在我见你第一眼时我就喜欢你,不管过多久我都不会改变。”
韩拾一拥抱银沥的双手不断颤抖着,这是他这一生为数不到感到害怕的时刻。
“可是韩拾一……五万年前你和师父把我复活的时候,可曾想过,我是否愿意以这种形式复活?”银沥其实比谁都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夜浮光炼出来的非人非神的东西,只不过是一具长着人脸的法器。
“银沥!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一直都是我喜欢的人……”韩拾一清楚他在想什么,很多时候他想要反驳或者强行压制银沥的时候,都不会喊银沥哥,而是直呼他的全名,“将军是你,住在葫芦里的魂体也是你,现在的你也是你,不管你以什么形式在我面前出现,那一直都是你啊!现在只要把你体内的长生渡迁移出来就好了,如此一来你就可以完全自由,不用再受夜浮光的召令,银沥哥,夜浮光的死生往复阵……”韩拾一搂着银沥的肩,几乎是在乞求他,求他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韩拾一,我就是长生渡。”银沥抬头看他,又一滴血泪从眼角溢出,他眼中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无力,仿佛在说,我何尝不想按照你说的做,可是,一旦走进那死生往复阵中,再次走出来的人或许就不会是现在的他了……
“你……你说什么?”韩拾一颤抖着手给他擦去了眼角的血泪,难以接受一直劝银沥去送死的竟然是自己:“银沥哥……夜浮光欺骗我?他说……”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不必解释,是师父的话和你过去的记忆误导了你。”银沥淡然笑道,“总之,死生往复阵对我没有任何作用,我也不想再次走进那个阵法之中。”
银沥的话还没说完,韩拾一便抬起手,往夜浮光所在的方向做了个手诀,随后一到银白色的亮光从他袖边飞出,光轨笔直得没有任何转弯的余地,眨眼间,锋利的光芒掠过了夜浮光的颈脖,直接带出了一道血痕。
银沥没有看错,师父没有躲,是韩拾一给他留了余地。
“夜浮光!”韩拾一转向他怒吼道:“你不是说死神往复阵可以让银沥哥自由吗?你恢复我的记忆,又把阵法传授给我,你故意设计了那么多,竟然是为了骗我?”韩拾一无法原谅差点亲手送银沥离开的自己,更无法原谅一次次欺骗自己的夜浮光。
“为什么?”韩拾一问他。
“是啊,为什么。”银沥也不懂他的师父,或许他从未真正了解过夜浮光。
不远处的火焰阵法中,夜浮光一身白衣不沾风雪,他静静伫立在阵心,看向满是困惑的两人。
为什么?
夜浮光也曾这样问过自己。
不久前,他在韩拾一身上窥见了银沥的未来,虽然只是一些短暂得一闪而过的光景,但夜浮光看见的是一个自由的、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银沥。
他了解自己的徒弟,他从小就受自己教导,知道如何当好一尊神,口硬心软的银沥,永远把自己放在后面,而把其他人放在第一位。
这是银沥的本性,就算他与长生渡已经合而为一,他的本性始终在占据高地,如果今日任由银沥冲动行事的话,或许他看见的关于银沥的未来也会随之改变。夜浮光不愿看到最坏的结果。
当师父的,反而在今日希望徒弟能够自私一点,不要总是冲在最前面。
然而夜浮光清楚,命墙倾塌,必须要让真正的长生渡释放出来才能补救,但释放长生渡也就意味着银沥的肉身和魂识会被冲毁,这太冒险了,于是夜浮光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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