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黑一白的两支队伍狭路相逢,谁都不打算给谁让道。
在死神的队伍当中,当然有不少曾经当过天兵天将的人。没有人是自愿被贬下冥界的,学不会站队的人,自然就会吃亏些,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都是因为一些吹毛求疵的小错误而被弥胥被放逐的。
曾经的熟人相见,身份和派别却已天差地别。
“他们也去神墓?”死神们诧异。
“他们去神墓作甚?”天兵们好奇。
无奈,死神们有死神的怨恨,天兵同样也有天兵的顾虑,每个人心中各怀鬼胎。哪怕他们此刻无比想要打探对方军情,但不管怎样都不屑于当那个主动开口说话的人。好像谁先主动打招呼,就意味着谁低人一等似的。
于是乎,谁都不跟对方阵营的人交流,甚至不给对方一个眼色,哪怕他们当中有些人曾经共事一场关系还不错。
就这样,两支沉默的队伍,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几乎同一时刻发力向神墓奔涌而去,每个人都卯足了劲,像是参加了一场没有奖品的竞赛。
神界上空,红霞遮满天,大片大片的红色已然落下。数不清的命盘如同雨丝般穿透厚厚的云层,不用多久就会降落到人间。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种不祥的天象,但仅凭他们这些人,哪怕用尽法力都无法将命墙恢复原样,他们只好使出浑身解数,继续往神墓赶去。每个人心中知道,能拯救他们的人就在神墓。
·
时间过去得很快,银沥他们风驰电掣地赶路收集玄镜碎片,很快就来到了封印碎片的第八个方位,也就是最后一个方位。
本应该是位属第二的兑位,顺利放在最后一个抵达。
先前从乾、离、震、坤、艮、坎、巽这些方位收集所得的玄镜碎片,全都被银沥收进了乾坤袋中。
没想到最后一个方位竟然处于风口,这处风雪交加,来者若不是他们几位法力上乘的神仙,恐怕早就被狂风刮走了。
失去法力的小孟来到这里简直举步维艰,她跟在相宁身后勉强稳住自己的重心,才不至于被风雪吹走。
她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此处埋着的便是最后一块碎片了,一路寒冰冷雪,她都跟着走了过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在此刻倒下,无论如何……至少都要看到长生渡显世啊!
“你还能坚持得住吗?此处风雪异常猛烈,不如我用缩地阵先送你离开。”相宁回头看了她一眼。
小孟倔强地摇头:“不,相宁,我必须在这里看到最后。”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相宁无法说服他人,正如他也无法说服自己。他沉默地看了一眼小孟苍白干裂的皮肤,点了一下头,便再也没提出要送她离开了。
风口就在前方的雪原尽头,银沥猜想,最后一片碎片就在风口之内。但天气实在太过恶劣了,越是往前走,视线就会越发模糊,若是没点本事,恐怕走进那一片雪原就再也走不出来了。
“小孟相宁,前面的七个神棺全都没有神仙的骨骸,你们猜这是为何?”“药风”提出这个问题时,故意往银沥身上瞥了一眼,似乎是某种暗示。
相宁向来少话,没有理会他。
“阎王老大,你今天话有点多。”小孟没脾气地看了他一眼,“还能是因为什么,当然是岁月太长,这些神仙的骨骸都化成一捧尘土了啊!”
“不,小孟,你想得太简单了,此事定有蹊跷,你说是不是啊银沥?”
这个“药风”怕是快要藏不住了。
银沥也没有理他,而是摊开掌心展开一个罗盘法阵,推判玄镜碎片的位置。
见罗盘锁定了前方的风口方向,“药风”眼中的迫切几乎要从眼眶溢出,这一路他都没有施法帮过银沥任何忙,反倒是不停地催促银沥赶紧往下一个方位走去:“最后一个方位了,银沥,快开始啊。”
银沥歪头斜睨了他一眼,便扭头径直往风口走去:“风口危险,我自己进去。”
“那怎么行?万一你看见玄镜的全部记忆,不共享……不,我是说万一你出了意外……”
相宁难得咳了一声,打断他的话:“上神可放心前去,我可以随时用缩地阵锁定你的方位,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魂识告知。”
“好。”
风口的暴风雪大得出奇就像一头无形的巨兽正对着他狂吼,雪打落在他身上,每一下都像是刀割般疼痛。幸好,他有魂线护身,破开的伤口极其迅速愈合,这些风雪除了声势浩大之外根本伤不到他一分一毫。
没有尽头的白色中,唯独他一抹黑衣,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如同一滴墨游走进白纸里。
白雪落满他的银发和肩头,甚至打湿了他的衣衫,但他一点都不觉得寒冷。
他现在只关心玄镜碎片最终呈现的事实……可是他又惴惴不安,忧心忡忡,他知道,前方等着他的是一个他不敢触碰的真相。
一直以来,银沥都自诩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明明就差最后一步了,他竟然有了一丝恐惧。
如果现在身边能有个人陪着他说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就好了,这样他也不至于会产生“害怕”这种情绪……
他失笑自嘲,这种犹豫不决的作风太不像他了,真的太不像了。
可他到底应该是个怎样的神?有人曾经为他设定过吗?
他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无比陌生,一股强烈的不适感从腹部传到了口腔,他仿佛变得不认识自己了一样。
来到这里真的是他自己选择的吗?
不是……他竟然觉得不是……
像是冥冥之中有一根线吊着他的手脚头颅,拉扯着他,推搡着他走到了这里。
他翕然停住了脚步,一脸错愕地看着自己双手,试图在寻找捆绑着自己的那根线。
漫天风雪依旧不停吹拂他的脸,把他睫毛冻成了两道白色的羽翼。
许久不说话的玄镜老人突然从乾坤袋里传出了声音,依旧是一把带着泥土味的沧桑声线:“年轻人,往前走,不要停。”
“前辈,你真的觉得我应该往前走吗?”好了,总算有人陪他说话了,他身体的温度稍微回暖了些。
“嗯,有时候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知道真相之后会选择什么。”
“我还有得选吗?”
“当然,只要你还想选。”
“呵……”银沥笑了笑,“好一句只要我还想选。”
玄镜老人没再说话,银沥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终于还是再次迈步往前走。
只要我还想,那就有得选,我记住了。
不管这风口的背后到底有什么,我都坦然接受。
孑然一身去,何惧风雪加。
冰雪之中,银沥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越过苍茫雪原,他走到了风暴的中心。
没想到风暴的中心竟然如此平静,一汪浅浅的沼泽赫然出现在他面前。
沼泽中央驻扎着的,正是最后一块玄镜碎片,而碎片之下,正是沉睡在兑位的最后一位神祗的冰棺。
“冒犯了。”
银沥走入沼泽中,冰水的寒气直接渗透进他的骨骼。
轰——
散发着火焰的法印被银沥一掌拍到水面上,随后那沉睡在水底的冰棺立即被法力逼出水面,寒冰在滚滚燃烧的火光中融化为池中水,水面没有浮现出任何其他物质。
与过去七次破棺的结果一样,这冰棺内也没有神明的骨骸。
银沥对此丝毫不意外,他面沉如墨,在虚空中张开五指,沼泽中最后一块玄镜碎片当即飞到了他的手中。
“咔哒——”太极玄镜的八块碎片集齐,拼成了完整的一面镜子。
随着最后一道乾坤立定阵封印解除,外面的暴风雪随之当场停止,天气瞬间变得风平浪静。
相宁抬手结印,正打算用缩地阵将自己传送到银沥的位置,不料被一旁的“药风”一把扼住了咽喉!
“相宁,你知道该怎么做吧?”“药风”咧嘴露出一个渗人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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