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曾经出现在心底的声音再度浮现。
若他从未遇到池州渡。
不,那或许会更糟,因为他也将......
“你身侧的那位红衣姑娘......”
齐山勤见他脸色不好便率先开口,谁料话说到一半,自己向来沉稳谦和的儿子突然拔高嗓音,像是被触及到什么奇怪的点一般出言打断他。
“不是他!”
齐山勤身形停滞了一瞬,沉默地望向齐晟。
齐晟顿了顿,似乎也有些凌乱,立即缓下语气:“不是他,我......”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齐山勤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再度开口:“传闻中,傀师身上有两件令人眼红不已之物,其一,是可逆天改命的‘阴阳咒’,其二,则是可重塑肉身的炼傀术。”
“这两种秘法结合,不但得永生之法,还能永驻容颜保肉身不腐,在三百年前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已有记载中提及,傀师绝非善类,但你我也都清楚,所谓正派围剿抱着怎样的目的,那其实说不清楚。”
“傀师销声匿迹后,即便后世如何去效仿,最终也都得到了报应业障,无法善终,始终参不透这其中玄妙,苗疆禁蛊‘忠蛊’,缚魂子此类,都有着他的影子。”
“此人,更是邪术的鼻祖。”
齐晟在家中本就更为松懈一些,如今心里正乱着没有抬头,自然也就错过了父亲眼中闪过的一丝试探。邪术?
齐晟张了张嘴,又憋闷地将话咽了回去。
乱葬岗中,自己借着某种秘术看见了那个不被常人知晓的虚境,亦或说池州渡眼中万物。
与邪术扯不上半点关系。
一团团灵并不似诡事异录里那般可怖,小小的一团,沾上池州渡的衣袖,就像是感受到什么好闻的气息似的,黏糊糊地不肯离开。
还有古老繁杂的咒阵,幽蓝的火焰,明黄的符纸,细红的傀丝。
比起阴森,其实带给他更多的是震撼与心惊。
师父曾说,他的秘笈火刃是这世间最强的剑术,亦是最美的盛景。
但此术极端,容易波及无辜,练成后他再没动用过,世间极少有人见过,但大多有所耳闻。
那仿佛能燃着天际的纯阳之火也一直存于心底。
直到那日乱葬岗,他方才知晓什么叫灵魂震颤。
他未曾来及细想,便又听父亲忽然话锋一转。
“便是他,一直在你身边吧。”
“是。”
这次齐晟回答的很利落,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火气,与平日不疾不徐,胸有成竹的模样不同,显得有些急躁。
“我知道父亲的意思,但父亲也曾说过,世人之言道听途说不可全信,是非如何要自己了解后再做定夺,我与......此人相处过一段时间,他绝非传言那般作恶多端,更何况根据如今的线索来说,分明是守宫一脉贪图秘法从而......”
“小晟。”齐山勤起身,缓步走到齐晟身边,轻轻按住他的肩膀。
“我赞同你的观点,也并未说那位的不是。”
齐晟下意识抬眼,看见父亲眼底的意味深长。
“你别生气。”
齐晟顿时一僵,脑子顿时清醒过来。
“......我并未。”他的语气逐渐低了下去,不愿让父亲看出更多端倪,齐晟索性揭过这个话题,“总之,守宫那边的人恐怕也正在寻找我的行踪,有些事我尚未确定,并非露面的最佳时机。”
齐山勤没有继续追问,点了点头:“你心中有数即可。”
他说着捏了捏眉心,感慨似的喃喃:“只是没想到,牵扯三百年无果的恩怨,偏偏让我们这些后辈赶上了,咒术一脉失传太久,若是你祖母那一辈,恐怕还有些头绪。”
而即便是祖母,也是一生隐瞒着自己修习鬼道,两百多年前,这世上便容不下所谓的“旁门左道”,这也并不奇怪。
毕竟大多数人修习这些的目的并不纯粹。
他不知祖母为何修鬼道,但祖母从未害人,虽说脾气着实冷硬,但也常常行善。
“你祖母修习鬼道,是因为你祖父。”齐山勤看出他的迟疑,低声道:“曾有位高僧看破她命中有一劫,与你祖父终将天人永隔,她虽不信命,但终究也未逃出命运。”
“我与你母亲,也是如此。”
齐山勤抬眼深深望着他。
不知为何,齐晟总觉得这一眼中似有千言万语,他忍不住拧眉,正欲开口询问却被父亲打断。
“好了,夜已深了,瞧你匆忙的模样,大抵今夜也不会留下了。”
“为父......”齐山勤看了他一会儿,笑了笑,“总想让你长大,并非想要有个能力超群的儿子,也并非借此给齐家长脸,只是因为希望有一日,你有足够的能力将所爱之人护在身后......亦或是,并肩。”
“命运弄人,但至少多一分力量,就多了一分底气。”
齐晟有些惊讶于父亲忽然提起这些,轻声道:“我都明白。”
齐山勤点点头,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最终只是沉默地摆摆手。
齐晟会意,虽说总觉得心中有些沉闷,但还是规规矩矩地躬身告退。
“那孩儿就不叨扰了,父亲早些休息。”
“嗯。”
齐晟转身,行至门前时,身后忽然传来父亲的询问。
“他是个怎样的人?”
齐晟停下脚步,没有回头,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嗓音却在悄然间软和下来。
“是个......十分纯粹的人。”
许是夜色惑人,一句略带亲昵的呢喃脱口而出。
“很不擅长讲故事。”
第91章 “我知道是你”
走出北屿山庄,齐晟在月下怔了片刻。
凉风一吹,有些发热的头脑顿时清醒起来,回忆起方才仿佛被人下蛊的举止。
齐晟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不愿去琢磨父亲心中如何做想,齐晟深吸一口气,打算先去苗疆一趟。
余光中枝叶一晃,撩上几缕月光,不知为何,眼前再度闪过沾血的青衣,那痛苦蜷缩在床榻上的模样在脑中挥之不去。
传闻中的傀师与脆弱并不沾边。
可齐晟始终无法将傀师与池州渡的面貌重合在一起。
在记载与传言里,似乎只有置身云雾中的青衣背影,而在他眼中云雾散去。
那人回眸,眼中有月明风清。
他知晓的只有那个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人。
齐晟顿了顿,又往前走了几步。
可今日之事着实蹊跷,若因此被守宫察觉到行踪......不,三百年前都没能让人抓到把柄的人,还轮不到他操心。
眼下他得先去苗疆,与轻越确认才是,但......池州渡总不能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这也与他无关,大局当前,他应当先去苗疆与池州渡......不,是与轻越雁归见面,也许在他们那里会有新的发现。
更何况此事事关池州渡......不是,更何况此事事关苗疆北祈,他想知道轻越作何打算。
毕竟这些年来池州渡......不对,是苗疆与江湖井水不犯河水。
若因此打破规矩,届时局面只会更加混乱。......齐晟忍不住闭眼,气息略微沉重,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心中这么想着,思绪却不受控制的逐渐偏离正轨。
那村庄偏僻,甚至留有缚魂子的螳螂图纹,也许是过去居住之人留下的。
即便那户人家还算亲切,瞧着没有害人之心,但若有心怀鬼胎之人动了歪心思......齐晟脑中闪过一双清冷干净的眼睛,池州渡的容貌身段皆是世间少有,皮肤白皙,身形清瘦有力。
容貌既有男子的俊,又有几分能激起人怜惜之心的美。
他的脚步渐渐有些凌乱,眼神不自觉间放空。
鼻尖似乎出现了扑鼻的胭脂味,眼前一阵眼花缭乱,耳畔是姑娘们娇俏的唤声。
“爷~你来了......”
“徐公子,真是许久不见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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