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池州渡指了指宣纸,以为他当真一窍不通,出言解释,“未引血作符,并无咒效。”
“我自然知晓。”齐晟目光看向旁处,“......我对此并不了解,只是觉得你画得十分漂亮。”漂亮?
池州渡垂眼望去,咒文透露着森冷诡异的气息,如同一双双从未知之处伸出的手,在暗处预谋着将人拽入深渊。
从古至今“咒”术一脉遭名门正派不齿,他过去也因此背了不少骂名。
旁人见到此物,要么惊恐,要么凝重。
像齐晟这样能细细欣赏构造的,少之又少。
他并没有多么钟爱符咒之术,但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唯独只能画符。
蛰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内,符纸燃起时带来的火光,成为了他唯一的明灯。
不知名的情绪缠绕在心头。
池州渡淡漠的眼中镀上一层光亮,他并未多言,只是抬手拿起那张薄薄的纸递给齐晟。
“多谢。”
齐晟立即伸手接过,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入怀中,像是对待什么极为珍贵的宝物,而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笑着朝池州渡眨眨眼,“啊,这就当做是回礼了。”
他像是知晓一回到剑宗,池州渡就会将自己相赠的那些宝物归还,干脆借机断了对方开口的后路。
池州渡垂眼望去,他身上几乎挂满了对方相赠之物。
齐晟亲手雕刻的木牌,护主戒,日月轮、毒羽......
“按照还礼的规矩,并不合适,”
“一厢情愿的礼,没有合适一说。”齐晟放低声音,“如情一般,若不愿,也没有回应一说。”
他点到即止,起身朝门口走去。
“眼见时辰差不多了,我去瞧瞧……”
身后一道嗓音打断他的话。
“世人皆有所求。”
池州渡缓缓抬眼,“你所求,为何物?”
齐晟一怔,停下脚步。
父亲曾与他说,人的贪欲是缠绕在心头的藤蔓,情愫则是左右藤蔓生长的养分。
想让这藤蔓长得刚刚好,不会疯长至瞧不见本心,也不会枯萎至将一颗心露在外面任人践踏,那便要知晓自己想要什么。
十岁初出北屿,父亲问他想要什么。
他回应说:“想入剑宗,拜入郑长老门下。”
同年,他得偿所愿,遇上恩师郑风。
十三那年,父亲来探望,问他想要什么。
他答曰:“愿父亲师父安康,孩儿定当勤学苦练,不辜负二老期望。”
这三愿,成了两愿。
两年后,他们被迫卷入剑宗内乱,师父惜才,自刎于自己的重阳剑下,打消众人猜忌怀疑,将他推出局外。
父亲在灵柩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他这次想要什么。
他满眼仇怨,攥紧拳头:“平乱,替师父报仇,与剑宗共存亡。”
十八岁只身入局,平内乱,夺得实权,坐上高位。
从“齐小公子”到“齐宗主”。
尘埃落定,他去拜访父亲,父亲又问,此后想要什么。
齐晟眼中尽是傲气恣意,朝着父亲一抱拳,扬声道:“孩儿斗胆,拿下这剑门第一,扬名立万。”
谁料恰好遇上江湖动乱,他实力超群,又一副正派作风,在动荡中意外成了一部分人的主心骨。
而后慢慢定下心,从锋芒毕露的独行侠客、神秘宗主,到身后跟着多位高手,携手成立三宗,平江湖之乱的尊者。
这次,父亲来看望他时,只是笑着摸摸他初显宽厚的背,至此后,没再问过那个约定俗成的问题。
当雏鹰展翅飞向苍穹的那一刻起,它就有了属于自己的方向。
时至如今,再听到这个问句,齐晟只觉得诸多心绪涌上心头。
眼前走马观花掠过过往,他停顿片刻,方才回头。
“求来求去,最终也不过图一个安稳。”
齐晟抬手推开门,背过身后,嗓音略闷。
“只可惜当世,最难不过安稳。”
第36章 赠碗
他们并未在此地多留,翌日便赶回鲁山。
咒阵是最为重要的线索,但当世能译咒文之人屈指可数。
齐晟命鱼灵越先护送玄九回剑宗,自己亲自赶往胡家拜访文灵老爷。
文灵老爷自幼便一心扑在咒术之上,不过他并非想修习此术,而是想破解此术。
如今唯一一个行踪敞亮的,便是他了。
“这……齐宗主!”
门前的家仆见他来了,先是一愣,而后慌忙行礼。
齐晟下马,将他扶起:“劳烦通报一声,晚辈齐晟,有事相求。”
“是。”那家仆朝另一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立即小跑着离去。
他这才回头招呼着齐晟,“齐宗主,里面请。”
齐晟颔首,跟着他步入府中。
那人领着他在院中一处凉亭坐下,方才接过对方递来的茶盏,便听闻一道爽朗的笑声。
“齐家小子,什么风将你给吹来了?”
文灵老爷子头发与胡须皆是花白,优哉游哉地走来,抬手屏退众人。
齐晟起身,恭敬一行礼:“文灵老先生,晚辈不请自来,确有要事,还望见谅。”
“唉,什么话。”文灵老爷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摸着膝盖道,“这次所为何事?”
齐晟目光不动神色地朝四周一看。
文灵老爷见状,惬意的神情收敛些许,正色道:“不必拘束,我胡家老宅只有心腹,你只管说便是。”
齐晟坐近了些,从怀中取出自己亲自去白家一笔一划画出的咒阵图,缓缓展开在文灵老爷跟前,对方的眼神在看见咒文的那一刻倏地变了。
“这是……”
“胡老想必也听说了白家之事。”齐晟压低声音,“这便是凶手在白府正中所下的咒阵,不知胡老是否见过。”
胡老面色凝重,小心翼翼地捧起纸张看了半晌,喃喃道,“这是......这恐怕是古咒一脉,如今记载甚少,我也无法参透。”
他指着其中一串繁琐的咒文,看向齐晟,“这一句我曾在古籍中见过,但那古籍残破,被烧毁大半,并未留存完整记载。”
齐晟心中微沉。
胡老已是大能之辈,连他都只知晓只言片语,那这幕后之人究竟是什么妖魔鬼怪。
不仅仅是他沉默,就连胡老说完这句话也反应过来,立马安静了。
百年前,百年前......如今所有的线索,都逃不过一个百年前。
齐晟搓了搓脸,抿唇道:“难不成这幕后之人当真是什么老妖怪不成......”
“老妖怪......”胡老眼神忽然一亮,立即抓住齐晟的手:“说不准!”
齐晟一怔,“什么?”
胡老迟疑了一瞬,旋即紧紧握住他的手,正色道:“我的确还有一个办法,但你得保证,不得泄露此事半句。”
齐晟立即点头:“这是自然。”
“我的师父公羊纹一尚在人世,隐居桃源,兴许能堪破古咒。”胡老摸了摸胡须,“师父脾气古怪,当年为避世,便来了出金蝉脱壳,不叫任何人打扰,我也是看着魂灯才知晓他还活着。”
“旁的事他嫌麻烦,但有关古咒,他定然不会拒绝。”
公羊前辈……这般算下来,如今已有百余岁。
“什么?”
齐晟眼神一亮,“不知可否告知桃源所在之处,晚辈先谢过胡老大恩!”
胡老摇摇头,“古咒一脉鲜少出好人,此事也算事关重大,还不知以后要出什么乱子,不必言谢。”
“那桃源秘境须以信物为引,不过我得先询问师父的意思,你先随我来。”
“好。”——从胡家赶回剑宗,已是明月高悬。
剑宗内灯火通明,鱼灵越一直守在门前,见齐晟回来了,立即上前牵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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