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方才江月白说的那把“渊儿做的剑”,真的是用渊儿做成的剑。
十几年......
十几年的爱恨......全都是冷血无情的算计!
江月白要飞升成仙,那他这一辈子算什么?!
连笑话都不算!
江月白从来不把他当人看,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能这样毫无愧疚理所当然地问他一句“你做不做这把剑”?
好像他说不做,就是不识好歹、就是天大的错。
穆离渊不再压抑体内根本难以控制的魔息,猛然抓住了江月白的肩膀,将他向后推按在紫藤花树下!
“为什么......”他满脸的血在魔气翻滚里变作了暗红,一滴滴落在江月白的脸上,极为用力,又嘶哑无助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穆离渊眼前的血红被泪冲散,可江月白却愉快地笑了起来,说:“你听。”
远处有响声一起一伏,像海水的浪。
江月白被面前人狠狠按着,却没有看面前的人,而是越过对面人的肩头望向远处仙海里浮沉的心脏。
“听到了么,剑心在跳。”他轻声说。
海浪随着剑心的跳动翻滚,扬起四散的水珠,落在江月白的身上。
穆离渊的泪也掉了下来,落在江月白的身上。
“你看着我......”穆离渊伸手掐住了江月白的脖子,将他的脸重新转向自己,“你看着我......好不好......”
可这双眼眸里没有自己。
只有星月下剑心的光。
江月白等了十几年的通天之路。
可他等了十几年的江月白——他是活不长的命数,这十几年就几乎是他的一生。
再如何卑微肮脏不配,哪怕说一句他不配,也不至于这样玩弄践踏。
他在折磨里煎熬了数不清的年岁,心脏撕碎又粘连愈合、愈合后又被再度残忍撕碎,可对方根本不介意他流血,甚至还想要他流更多的血。
“师尊......”穆离渊凶狠用力地掐着江月白的咽喉,却感觉自己的咽喉窒息哽咽,“我好痛......我真的很痛......”
江月白看着身上泪流满面的人,仍然在笑。
“痛就对了......”江月白被掐得唇色苍白,颤抖地伸手去擦穆离渊的泪,“再多恨我一点,我的......”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白衣瞬间被张扬四散的魔息撕裂,江月白感到凶烈的魔气猛然冲撞开身体,从下到上,像一把布满倒刺的长刀将他劈斩开。
他从没有感受过这样凶猛直接的一次占据。
哪怕在曾经明镜烛火摇曳的魔宫。
紫藤在春风里晃动着星辰,星辰的碎屑变成染白发丝的雪。
雪又被热烈的气息融化,在相贴的炽烫之间如泪流淌。
“渊儿......”江月白抚过穆离渊身后的长发,嗓音因为窒息变成近乎无声的叹,“小可怜......”
之后的话颠簸得坎坷,如漫过礁石的海浪,飘散在了夜晚的风里,“这算......算什么......报复啊......”
这算什么报复。
穆离渊低头看着承受他怒火的人——从前那些癫狂的夜晚,江月白也是这样温柔无奈、又平静而欣喜地看着他发疯。
在对方眼里,他幼稚可笑、不值一提!只会用这种最荒唐的办法报复。
可这到底报复的是谁......
他哭得撕心裂肺,江月白却笑得愉悦。
穆离渊极力想收回自己掐着江月白脖颈的手,但双手在痛恨缠绕的魔心驱使下不受控制。
他感觉江月白根本没有反抗,也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因为他感觉不到江月白任何灵脉灵息,只能感觉到温热的喉结与脉搏在自己指节下渐渐停止不动。
江月白被掐得唇缝之间涌出成股的血水,眸光缓缓暗淡涣散,甚至覆上了一层薄雪。
揽着他的手臂也从他身上滑落,落进了花瓣的碎屑里。
肮脏罪恶的魔息将穆离渊彻底笼罩,他疯狂又绝望地想:
如果他们一起死在今夜。
此生是不是也算相守。
第66章 恨别离
结束这短暂一生
浓烈的魔息黑雾在穆离渊掌心聚集缭绕, 幻化出了凶利的刀锋形状。
他高高扬起手,而后用尽全力向着身下人砸去!
满地的红色迸溅而起,又纷纷荡荡飘坠。
刀锋穿过了江月白的发丝, 刺透他散乱的白衣,深深扎进了紫藤树的树根!
四周的花瓣随风翻舞, 又有更多的花瓣从树枝飞落。
落在江月白涌血的唇上。
唇线微弯的弧度仍在。
江月白在方才的强烈杀意中没有躲, 连脸都没有偏一丝一毫,锋刃擦着他的颈侧而过, 他的笑意甚至还在魔雾里深了几分。
穆离渊呼吸沉重而急促,俯身揪住了江月白的头发, 低下头凶狠地吻了他。
把唇上那片花瓣咬成了碎屑。
血味的花滑过唇齿喉嗓, 一路滑进经脉脏腑。
是江月白的味道。
他这一生求不得所望,但起码在这一刻, 江月白是只属于他的。
脖颈处的窒息感消散, 可口鼻处传来更强烈的窒息。
体内还有猛烈的魔气在来回冲撞。
江月白感觉自己到了疼痛的顶点, 咸涩的血源源不断从喉中往外涌......
但又被吻得点滴不剩。
穆离渊再次抬头时, 双唇是鲜红的, 好似夜色里一颗耀眼的宝石。
江月白喘了口气, 缓缓抬手,拿手背蹭了穆离渊侧脸混着血的汗, 问了三个字:
“累不累。”
穆离渊眼角的泪痕还没有干。
可江月白又再次对他微微笑了起来。
“你为什么从来不痛......”穆离渊嗓音沙哑。
他的手按在江月白的心口, 感受到了极度平稳的心跳。
不论他如何疯狂, 江月白总是这样无动于衷。
他不能让江月白爱他,居然也不能让江月白痛。
何其失败。
“因为这不是报复, 我为什么要痛。”江月白的语调和他的心跳一样轻缓。
“不是吗。”穆离渊咬牙说。
话音落时, 江月白身体的摇晃猛然激烈了一下, 后脑撞在了紫藤花树上, 在周身又下了一场花雨。
江月白疼得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叹气,笑道:“小疯子。”
远方海潮浪涌送来咸湿气,近处衣衫摩擦花草,旋转的风里弥漫开草叶被揉碎的涩味,和苦涩的泪水一个味。
穆离渊将魔雾汇聚成的长刀从江月白颈侧拔了出来,捏碎在了掌心,破裂的魔气散做暗红色的火星,随着他的血一起迸溅。
“师尊的剑都需要什么。”穆离渊垂望着江月白的眼睛,“爱、恨,还有什么。”
“灵息。”
“爱恨滋养剑心,灵息滋养剑身,缺一不可。”江月白的眸色从迷蒙变得微冷——他每说到剑的时候,神情便会比平时更加认真冷静。
“要多少。”穆离渊问。
“当然越多越好。”江月白说。
“死生之花够吗,里面有整个灵海的灵息。”穆离渊收了浑身的魔气,嗓音也渐渐暗淡,“用它来炼这把剑吧。”
死生之花被取出,他便活不了,也许死前的剧痛还能养成剑心,一举多得。
玄天仙境的仙海是仙界灵息最充沛的地方,死生之花是汇集了凡间灵海灵息的珍宝......今夜良辰用来炼剑,再合适不过。
风雪花月的幻境开始消散,远处仙海的水逐渐升涨,漫过草地、漫到两人身下的花海。
冲散了穆离渊方才凝聚到极点的怒恨与杀气。
按理说,他当然应当恨江月白的——对方拿着他的真心当垫脚石来回践踏,让他去看他的风光无限的婚礼、带他去看他那个叫小圆的孩子......
还要在他死前残忍地告诉他这些玩弄真心的细节。
这已经到了残忍的极致。
可他仍然做不到真的恨江月白,或者说,只能恨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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