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诶,这孩子,一点不可爱,还是小错乖。”
方龙洗把薛错举起来,薛错原本苦大仇深,被方龙洗的不着调吓了一跳,蹬着小短腿瞪他:“师叔!这是什么时候,快把我放下来!”
方龙洗笑嘻嘻:“你俩加起来几岁啊,还有师叔在呢,乖儿。”
胡子拉碴的啃一口小孩的脸蛋,薛错捂住脸,十分嫌弃,方龙洗嘿嘿笑着把薛错放下来,说:“若咱们能退一步当然是好的,可是时局容不得已经咱们退了,小子。”
《告弟子书》掀起轩然大波,凝香宫的人皮房彻底点燃了修士的怒火,除了普通弟子,闭关中的修士也破关迎战,与众弟子同仇敌忾。大战中波及宫门无数,死了弟子如过江之鲫,局面早已僵持不下,越闹越大。
问道宫绝不肯轻易放过他们,而举事弟子,亲朋多有死丧,刻骨仇恨又如何轻易化解。
方龙洗眯了眯眼,明宫瑶站在云上,她如今是一个强大的,能撑一派门面的修士,而且是方龙洗的熟人。
只是佳人垂垂老矣,望向依旧意气风发的故人时,心中有恨有怨,有怒有惧。
明宫瑶的背后就是道宫中最大的丹房,她没有退路。
“若你此刻收手,我可以看在往日的情分,对你往开一面。”
方龙洗哈哈一笑,笑着笑着轻声叹息,唤了一句:“小师妹。”
明宫瑶身躯一震,默默不语。
当年桃花坞下少年郎,也曾这般温柔,当年何其恩爱,纵使他天纵奇才,也甘愿为她烹茶煮酒,做饭洗衣。
明宫瑶不是不记得,昔年闲敲棋子,望着云霞与他发呆时,烛火将少年眉眼映得温柔似水,那样的美景,她从来没忘。
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
韶华倾负,如今相见,也只剩下仇恨,而这一声师妹,竟然也有几百年没有听过。
明宫瑶心中泛起淡淡惆怅,又有些戒备:“你……想说什么?”
方龙洗淡淡一笑,手指擦拭长剑:“明宫,当年你舍我而去时,也是在这里,看来你都忘了。”
他沉默片刻,喝了一口酒,缓缓说:“不过如此也好。”
明宫瑶皱眉:“你到底想做什么?”
方龙洗一笑:“你猜。”
他倏然拔剑,剑光如同一捧清亮的雪,闪过明宫瑶苍老的眼眸。
她瞪大眼睛,气急败坏:“方龙洗,你疯了!你敢——快收剑!”
轰隆隆——
天空雷劫顷刻之间行成,方龙洗面无惧意,笑容明亮,他好像摆脱了那个失意潦倒的沉重壳子,意气风发如同少年。
“两百多年了,我的剑还没锈,哈哈,一剑东来!”
明宫瑶瞳孔紧锁,面色骇然,她转身欲逃,却见一道美极,锐极的剑光。
剑光带着用剑之人的道,带着他的道韵,锐不可当。
明宫瑶很奇怪,这么多年,她道境稳固,可是为何依然在此刻感到如此无力。
她心中的极其的嫉妒,也极其的怨恨。
凭什么?
真有天赋异禀,注定飞升的人么?
她好不甘心,所以诱骗他,又抛弃他,看他终身止步元神境界的时候,心中十分的畅快,十分的不欣喜,同时又微微可惜,觉得只是这样就废了,担不起天纵英才四个字了。
耳畔风声簌簌。
明宫瑶看到自己的灵台,神府,血肉,都在那美丽的剑影里破碎,化成无数朵将开未开的花。
她身后的宫门轰然倒塌,直直的劈到丹房,震塌了大门。
痛,却也不痛。
恨,却也不恨。
“方龙洗,你也要陪我一起死。”
他破了大道誓言,天道会收他,那既然如此,她也没什么好怕的,明宫瑶残余的身躯哈哈大笑。
方龙洗抬头看向天空,雷劫须臾形成,恐怖的天道劫雷轰然劈下。
“方师叔!”
薛错惊愕的瞪大眼睛,想要冲上前,方龙洗拄着剑,回头对薛错等人飒然一笑:“小子,大道独孤,不必伤怀,吾自去也。”
雷劫笼罩着邋遢潇洒的身影,薛错靠不过去,被孔云一把抱住,他的眼泪夺眶而出:“不要!”
劫雷轰然劈下。
方龙洗坦然望天,孔云捂住了薛错的眼睛。
就在这时,天空忽然出现了一把极其普通的竹剑。
雷劫劈到剑上,竹剑巍然不动。
明宫瑶的笑容僵在脸上,身躯崩溃,极度不甘,她拼命冲向方龙洗:“你怎可,怎可让我一人赴死,方龙洗!方龙……”
话音戛然而止。
老妪的身躯在剑光中完全消散。
方龙洗神情惊愕,抬头看去。
天空中出现了一道寻常的身影,他气息淡淡,似乎没有什么力量,却在劫云下,头发丝都不曾乱。那身白衣雪一样白,墨眉修长,面容如画,他背负着双手,站在空中,一步步走下来,如履平地。
嗡——
竹剑轻轻震颤,天上大道与之共鸣。
君无畏脸上没有笑意,也没有愤怒,他表情极淡,平静地看着血雨飘摇的宫门,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事实上,他也并不关心。
空中喊杀声骤停,从剑仙出现的那一刻起,所有人都停下了兵戈,他没有说一句话,但在场的人,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发出声音。
一身黑衣的顾如诲跟在他的身后,如出一辙的平静与淡漠,他对薛错伸出手:“师兄,快过来。”
薛错不能过去,他有一身麻烦。而且如果随顾如诲去了,那在这里的人,恐怕会心气大跌。
所有的弟子都在看他,孔云默不作声,但他心里在想什么,都在那张脸上,薛错拉着小云的手,叹了口气,先是看了看君无畏,又看了看孔云,摇摇小脑袋:“小顾哥哥,我,不能过去。”
顾如诲眉头一皱,欲言又止。
君无畏始终没有分给薛错半分眼神,天上忽然飘来一朵云,一个身着紫袍的老人凭空出现,挥挥拂尘,淡淡笑道:“剑仙,你看看,这就是令郎在我问道宫创下的局面。”
“大劫还未开始,宫门就折损了三成弟子,你要我从哪里去找补?”
君无畏看向他,疑惑道:“与我何干?”
擎苍真人一噎,他特意等他夫妻二人出来,本来打算再告几状,卖个人情,谁知道会被硬生生被堵回来。他憋了一口气,看了看薛错,悠悠道:“天界的云明天司大人,在仙帝面前告了薛错一状,说他谎制公函,上面签了通缉令,正勒令我交人。”
君无畏负手而立,既没有愤怒,也没有笑意,脸色平淡如镜,看向牛角峰的峰顶:“这是他的因果,我来,只是来拿问道钟的。”
擎苍真人脸皮抽搐:“剑仙,你当真不管他?”
君无畏看了看擎苍真人,似乎懒得说话,默然片刻,才冷淡地说:“当年,我就告诉你过你,问道丹的因果会影响到整个宫门,但你们掩耳盗铃,自以为是,不听劝告。那蠢材炼的蠢丹,一地秽物而已,本身是极恶之因,你们一群蠢材却跟着争相效仿,妄图登仙,而今终于因果反噬,薛错等人所为是属天理,天谴,是你们自己种下的因果,我却为何要管?”
擎苍真人被骂的面红耳热,气不打一处来,他问:“他可是你亲儿子,你真的不出手?”
君无畏看向峰顶,他不明白薛错为什么要碰问道丹的因果,他不打算管,淡淡道:“他愿沾恶业,是他自己所选。我说了,我来,只为借峰顶问道钟一用。”
擎苍真人嘴角僵硬,无可奈何:“好好,剑仙自己取用就是。”
君无畏垂眸,伸手摄了问道钟,整座牛角峰都剧烈震颤,但又被阵法压制住了。
“多嘴问一句,剑仙取问道钟何用?”
君无畏眸色微深,淡淡地看了擎苍真人一眼。
擎苍真人:“本道多余问。”
剑仙取了问道钟,本欲挥袖而去,离去之前,那把竹剑似乎极为不耐烦,冲天一刺,劈散了天上蠢蠢欲动的劫云。剑光突破苍穹,把掌摄神器的天神吓了一跳,却不敢拨云去看是何人这么大胆,脸色煞白的嘀咕几句一个月几多仙俸,既然劈不死,那这是天意,便散了劫云,自顾自去劈下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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