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凝烟听得心里一喜,眼见太子失势,越发卖力地伺候起莫宏,打定心思要争一争这个储君之位。
毕竟乾坤未定,怎知这把椅子上最后会坐着谁,谁又能冠上皇太后的尊荣。
贺崇天用的招式阴,偏又一切顺理成章,这安州的两兄弟没钱穷困是真的,离家也是真的,不过不是来找亲戚,是来乞讨苟活的。
这京城地界儿眼瞧着贵人多,随便砸一个子也能把他们砸死,可惜他们想得好,不知越有钱的人越扣,从指甲缝里掉不出金粉,只有泥垢子。
要不是今日铤而走险演出这场戏,只怕明天就得饿死在街头,而那南疆的丝绸,却是贺崇天一手从楚家布业里掏的,楚瑾知他性子,索性直接把钥匙交给了他。
珍宝里南疆丝绸恰有几件,贺崇天知用得上便留了个条子以示借用,来日用珍奇宝玉来换。
莫宏只知历代储君有暗卫,可他忘了自己的位置怎么来的,在郁家还未退出京城时,宸王德贤势大,才是百官看中的储君。
那南疆的王是个人精,早早就送来六名暗卫讨好宸王,彼时先皇亦对此默认,心下暗喜自己择储君的眼光世人可证。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郁家的垮台从世交林家开始一夜就走向了下坡路,男在官位者非贬即杀,女在外嫁者非病即死,一时人丁凋零,罪名摞叠再起不能。
母族不足以支撑宸王即位便罢,可是声名狼藉,再立储君恐遭御史口诛笔伐,先皇无奈之下只得立莫宏为储君。
南疆王听闻消息,暗自庆幸自己送去的暗卫不是储君规格,六名暗卫只做一份大礼,真正的储君,仍是用十二名暗卫讨好,过往站错队的事便只口不提,世上除宸王外鲜有人知。
时值十一月冬,安州刺史上报安州灾情,帝派军送数万粮草至安州,淑妃楚氏有喜,拟皇贵妃之位,恰逢太子莫南乔病,帝暂放参政之权,又爱子心切,允诺太子于家中暂歇三月,待病愈再归。
而京城中另一件对于权贵中可大可小的事,便是北军统领换了人。
回南阳之前柘霜又约过张清英一次,照例算上一挂,这次柘霜什么也不说,只是盯着这卦象似乎在笑,张清英不明所以,忍不住问:“到底怎么了?”
“天机不可泄露,”柘霜摇摇头,又提起了张清漪的婚事,“你真要急着走,你可知清漪婚事就在半月后?”
“这么早?”张清英一愣。
柘霜轻抿一口茶水,想必张顺志知曹恒权握于手,不如就顺水推舟将张清漪嫁出去,免得徒生变故,他抬眸道:“不留下来送她吗?”
自然是要送的,当日十里红妆,张清英亲自将妹妹送往曹家,他骑在马上神情冷淡,心下却恍惚。
从娘亲小屋里打扮好的妹妹眉目灼灼,凤冠霞帔朱砂唇,处处是新嫁娘的娇羞,他盯着看却觉得心下闷,出门去见楚晟在一旁等他,心下才好受些。
将张清漪的手郑重地交给曹恒,这新郎官激动得像当场要行个大礼,珠帘面纱撩起,他瞧见里头的人含羞看他,当时眼角润湿,心下感激楚瑾知遇之恩。
大红灯笼高高挂,京城少见的迎来一场喜事,帝王加持的婚礼格外隆重,叫萧条的秋冬都火热几分,楚晟坐在喜宴上等张清英,张顺志今日嫁女,私下结交的官场权贵个个到场,他风光无限,自然喝得脸红酒酣。
张清英与他向来说不到几句,楚晟也未曾和这位大人有过接触,张顺志今日却逮着他说了许多闲话。
楚晟听不懂张顺志言语里云里雾里的心肠,他头晕眼花,讨厌与不认识的人多接触,起身离开更是不礼,只好强撑着坐着勉强赔笑。
正是话到一半,张清英打理好事务从后院出来,见张顺志不停和面有菜色的楚晟说话,楚晟往后躲,张顺志这老狐狸好似看不懂拒绝一样凑上去,甚至拿起一杯酒要强行往楚晟嘴里灌,张清英眉头一跳,快步走过去将张顺志拦下。
“他不爱喝酒。”张清英撒起谎来叫人摸不透,张顺志瞧着他护鸡仔一样的姿态难得笑了笑,他将酒杯一举递给张清英:“你妹妹今日出嫁,你这做哥哥素日不沾酒的,这杯喜酒你不喝,也不让你友人尝尝?”
“清漪出嫁,这一杯喜酒我自然是要喝的。”张清英敛眉接过酒杯一饮而下,楚晟连阻止的话都来不及说出口。
“好小子,好小子,哈哈,我知你不喜欢你老子我,倒是对妹妹偏得多。”张顺志喝醉般大笑,他伸手拍拍张清英的头,被张清英一把推给了一旁待命的小厮,他的语气生冷,像只是说着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首辅醉了,扶他回房。”
作者有话说:
二更失败辽,明天努力
第89章
安州处北,地贫灾重加之经年匪乱,民生凋敝水利不修,一年到头来日子虽然贫苦,可年也是要过的。
从京城拨款下来的赈灾粮食由张清英亲自护着,每过一个关卡总有些官员想舔一舔这层油皮,都被张清英一把寒刀逼得不敢动作。
谁让这位又是首辅的儿子得罪不得,只能眼巴巴看着这肥肉从自己眼前溜走。
楚晟沿路也算看清这些官员的心思,心下越发感叹张清英出身世家而不偏不倚。
他偶一次不小心谈起张顺志刚要懊悔道歉时,张清英少见平和开口:“他是个会做官的人,也是个适合待在皇帝身边的。”
至于什么是会做官,什么是适合待在皇帝身边,楚晟见张清英只低下头擦刀不说话,便也知趣不再问。
从京城到了安州境内,楚晟早已没有头一次的不适,反而心下喜悦,有着一股倦鸟归林的冲动,他时时从马车里探出头,见山水墨色苍茫,此刻除却萧条,竟是熟悉和平淡的恬意。
他们回来的时间正正好,过几日便是小年关,楚瑾替他二人接风洗尘,打理好南阳便要回陵旸,只是此时南阳无主,莫瑀进退两难。
京城里还没择新上任的太守,这偌大一郡过个年没人守着,都是苦怕了的人哪里肯庇护伞离开。
听闻他五人和苍狼军都要走,皆是从家中出来在长长的街道上站了两排。
无人说话,就这样默默看着,脚下无石无藤蔓,却像被缠住绊住般走不动,楚瑾望着人群里看向他呵呵一笑的祝石林。
这老头乐得逍遥,离散都不感伤,只觉得这相逢是美梦一场,在心头记挂着便是甜。
只是多数人会舍不得,会想要他们留下,便有人跨过那条心照不宣的线向楚瑾走来。
“楚大人,还有几日就要过年了,你们能留下吗,这南阳是穷了些,但是过年也是热闹的,等过年后的杀猪宴呐,就能有些好东西带回陵旸。”阿虎站出来时他阿娘没拦着,反而在他背后推了一把,他前仰后合差点就脸着地。
好在山野里四处浪的孩子从小皮实,一下就稳住了身形。
“这杀猪宴可和其他地方杀猪宴不同,”祝石林眯着眼笑呵呵地摸着胡子,“可有老夫亲自配的药材,补气养血最是合适,祛湿暖身在冬日里可是一绝,曾经有多少人羡慕着南阳这一口杀猪宴千里迢迢赶来,楚大人不留下来看看?”
“你说着,”楚瑾抬眼瞧着这里的山啊水啊,觉着今日气血和善得很,回望皆有意动的四人,楚瑾了然一笑,“倒是让人想多留些日子。”
辰厌听着旁边的人说着那杀猪宴,馋得两只眼睛都饿狼般冒绿光,莫瑀瞥他一眼道:“口水。”
抬手擦了个空,辰厌没好气道:“尊师重道,多年来是哪个都没做的,臭小子。”
“等你去了给你找最好的风水宝地,还不算尊师重道?不够再烧三千美女,若是还不够,我找人捏个贺崇天,上头你伺候他,下头他伺候你。”莫瑀冷笑回口,在辰厌这里半点气也不想忍。
楚晟被他二人你来我往的互怼憋笑憋得肚疼,不得不靠着张清英缓口气。
靠在张清英肩头的人不停抖着,一张脸都憋得通红,眼角笑出泪来。
经不住也笑了笑,张清英捏住楚晟的手温声道:“若是不急着回去,先回太守府收拾好才是。”这天色不早,若是要打道回府,太守府可是只剩下几个空房,被子什么的都全丢给百姓抵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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