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风辞没有关心这些,外头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他正待在屋里安安生生睡午觉。
醒来时天色已经将暗。
黄昏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内,风辞翻了个身,一睁眼就看见坐在床头的男人。
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坐着。
上次在临仙台也是这样。
察觉到风辞醒了过来,裴千越道:“主人睡得好吗?”
风辞“嗯”了声,含笑问:“你不会在这里坐了一下午吧,不累吗,怕我跑了?”
他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低哑,听上去软得很。
裴千越弯腰将他扶起来,声音同样放得很轻:“嗯,怕主人跑了。”
“守着有什么用。”风辞打了个哈欠,不以为意道,“我要是想跑,你可抓不到。”
裴千越扶着风辞胳膊的手骤然收紧。
风辞抬起眼皮,看见了裴千越紧绷的神情。
屋内有片刻的寂静。
少顷,裴千越松了手,平静地岔开话题:“薛唯送了衣服过来,主人挑一下吧。”
他们现在身上穿的还是修真门派制服,尤其风辞的阆风城弟子服,上头还有阆风城特有的纹章,走在路上显眼得很。他显眼也就罢了,偏偏跟在他身边的人特征也很明显。
——普天之下没有修真弟子不知道阆风城主惯穿一身黑衣,眼覆黑绸。
前几日还好,但万海集市上一定有许多修真弟子,被人认出身份多有不便。所以裴千越特意吩咐薛唯,给他们准备几套民间服饰。
风辞从那里头挑了件白衣。
薛家做的是布料生意,送来的衣服自然都是上成,一件素雅的白衣上滚镶金边,领口绘制暗纹,在阳光下流转生姿。
风辞在镜中看了一会儿,其实不大满意。
他在三千年前,最常穿的就是白衣,那是因为他当年的师门以白衣为弟子服,穿起来气质出尘,颇有威严。可现在换了这具肉身,穿来只显矜贵可爱,仿佛富贵人家偷溜出门玩乐的小少爷。
……实在很不想承认这是他自己。
风辞在衣物堆里继续挑拣,想要换一件,裴千越忽然在外头唤他。
“主人好了吗?”
风辞转头看过去,裴千越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这人在风辞午睡的时候已经换了衣服,不过他倒是很省事,只把玄色的仙袍换成了一件普通的玄色锦衣,依旧从头黑到脚,若不注意,根本不知道他换了衣服。
裴千越并不在意这些,他走到近前,问:“主人穿了什么?”
风辞顿了下:“白衣。”
裴千越低声道:“一定很好看。”
风辞动作一顿。
他想了想,把正在挑拣的其他衣物放了回去:“我也觉得还不错,就这个吧。”
风辞起得晚了点,收拾好出门的时候,天边的晚霞已经快散尽了。
待到他们慢吞吞步行到城西的集市,道路两旁已挂起了灯笼。鲜红的灯笼从街头一直亮到街尾,长街上人来人往,贯穿全城的小河映着路上的灯火和行人,烟火气十足。
“这一片是供普通百姓逛的,大多卖的是民间的一些小玩意,还有小吃什么的。”薛唯一边走,一边给他们介绍着,“要穿过了这条街,过了石桥,才是真正的万海集市。”
说这话时,薛唯始终距离风辞和裴千越不近不远,像是生怕打扰了他们。
可就算这样,裴千越也不满意。
他唤了一声:“薛唯。”
薛唯:“在!”
裴千越淡声道:“两个时辰后在薛府门口等着,你爹不会发现。现在,滚。”
薛唯简直求之不得,忙道:“是,这就滚。”
说完,忙不迭滚了。
风辞默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之前还很想跟着我们来着。”
怎么这才相处了几日时间,就对他们这么避之不及?
风辞认真道:“一定是你太吓人了,你反省一下。”
裴千越竟还笑了笑:“好。”
二人继续往前走。
长街被一座石桥一分为二,越靠近石桥,人便越多。在人挤人的时候,再高的修为功法都没了用处,风辞和裴千越很快被挤得寸步难行。
风辞找准个人群的空档,拉着裴千越到了路边。
“这人也太多了。”风辞心有余悸道。
他们停留这路边恰好有个卖花环的当地女子,听言用温软的吴语口音搭话道:“今天是万海集市的第一日,能不挤么?”
姑苏城的集市会持续好几日,为了避免出现拥挤,官府将民间集市与万海集市错峰开启。民间集市两日前就已经开启了,但万海集市还是头一日。
都说赶集要赶早,尤其是仙门法宝,大多都是独一份,来晚了可没有。
风辞早想到首日会挤,但没想到会这么挤。
风辞叹了口气:“早知道,还不如就在家睡觉了。”
“小公子,听你口音,是外地来的吧?”女子从面前的小摊上挑出两个花环,递给风辞,“这个送你了,在姑苏玩得开心呀。”
风辞正想摆手拒绝,却听女子热情道,“今日集市人尤其多,要小心牵好你的情郎呀。”
风辞:“……”
裴千越眼前还覆着黑绸,旁人不知他身份,自然会以为他眼盲看不见东西。
风辞也没解释,只是摇头:“我们不是……”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一只手从旁侧伸出,准确无误地接过了女子手里的花环。
裴千越道了声“多谢”,将花环往风辞怀里一塞,右手顺势沿着风辞手臂滑下,轻轻拉住了风辞的手。
裴千越道:“听见了吗,你要牵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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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黑:看不见,要牵手ww
第35章
裴千越和风辞在一起的时候, 总喜欢故意占他点便宜。
或许裴千越的本意并不是要占便宜,只是他自幼对风辞有些依赖,这份依赖在经年的等待和执念中历久弥新, 到现在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总之,这些时日下来,风辞对他各种亲昵行为甚至都有点习以为常了。
有时候他觉得裴千越表现得不像条蛇,反倒像只猫,心情好的时候就摇摇尾巴,把脑袋伸过来黏着主人摸摸蹭蹭,撒撒娇;闹起脾气来就谁也不理,要等着人去哄, 哄不好还会被挠上一两下。
但归根结底, 风辞觉得还是自己最近太宠着他, 把人宠得越来越放肆。
可他能有什么办法。
比如现在, 那只微凉的手轻轻拉着他, 没有用力, 只用手指虚虚握住, 指腹划过掌心有点发痒, 仿佛一个小心翼翼的试探。
让风辞原本想甩开他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算了。
风辞面无表情地一手抱着花环,一手牵着自家蛇崽,转身走进人群。
街市上依旧人潮拥挤, 沿街叫卖的摊贩,谈价还价的买家,还有大声议论今日修真界大事的修士,这一白一黑两道身影很快就被淹没在人群里。
但没过多久, 风辞就后悔了自己这个决定。
二人刚逛了不到一炷香时间,风辞已经记不清被拦下几次。
“这对玉镯子是仙逝的无妄夫人亲手打造的, 佩戴后能让有情人生生世世再相见,小公子要看看吗?”
“姻缘宗宗主亲手绘制的结契符兜售了,只卖今天一天!”
“这是鸳鸯蛊,服下后一旦变心,穿肠烂肚而亡。”
……
“这些人什么毛病,牵个手就是道侣了?”风辞不知第多少次拒绝向他兜售宝物的修士后,终于忍无可忍道。
“主人消消气。”裴千越平静道,“是他们有眼无珠。”
语调平淡无波,听上去就不怎么走心。
风辞这头还在生闷气,一转头,发觉裴千越面前又站了位道人,连忙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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