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辞在那小狐妖面前蹲下,摸了摸对方脑袋,低声问:“你来找我,是想和我说什么吗?”
小狐妖的身体终于不再颤抖了。
他抬起头,一双充盈着水雾的眼睛望向风辞,极轻地吐出一个字:“走。”
风辞:“嗯?”
“快走。”小狐妖猛地爬起来,抓住风辞的手腕,“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快走!”
风辞平静地看向他:“为什么要走?”
小狐妖怔住了。
风辞低头,神情依旧很温和,循循善诱:“告诉哥哥,为什么要走?”
小狐妖怔怔地看着他,呢喃般开口:“你们不想走吗?”
风辞还想试探几句,可一个声音忽然从旁边传来:“小狐,你怎么在这里?”
是那位名叫净尘的和尚。
小狐妖浑身陡然一颤,裴千越方才渡进去的那点灵力用光。院子里又是砰地一声,男童变回了小狐狸。
小狐狸摔到地上,用力甩了甩脑袋,净尘已经走了过来。
他弯腰将小狐狸抱进怀中,朝风辞行了个佛家之礼:“抱歉,这是我家师父养在寺中的小狐狸,师父这几日不在,这小狐无人看管,到处乱跑。可是惊扰到二位了?”
小狐狸趴在净尘臂弯间,蔫了似的耷拉下耳朵。
风辞眸光稍沉。
可他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没有,小狐很可爱,我们正玩呢。”
“那便好。”净尘道,“这小狐野性难驯,小僧会将他带回去好生管教,先告辞了。”
说完,也不等风辞回应,抱着小狐狸转身离开了。
风辞脸上的笑意隐去:“这寒山寺……好像没这么简单啊。”
裴千越问:“主人可要我跟上去?”
“不用。”风辞道,“一上来就把底牌全都戳穿就没意思了,我倒想看看,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说完,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伸了个懒腰:“我得先睡会儿,不然晚上说不定没觉睡了。”
这么多年的经历,带给风辞最大的收获可能就是,他练就了一身不管在哪里、在何种情形下都能睡着的能力。
风辞回房躺了没一会儿,果真就睡着了。
他睡得很沉,就连房门被人打开个缝隙都没注意到。
一条黑蛇徐徐爬进来。
黑蛇爬得很慢,身体与地面接触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寺庙的客舍狭窄,进门就是床脚。黑蛇脑袋缓慢扬起来,一点一点顺着床脚爬了上去。
风辞忽然翻了个身。
黑蛇的动作倏然停下。
屋子里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唯有月光透过窗户静静在屋内流淌。
风辞的睡相不好,方才那一翻身,直接把身上的薄被掀了一角。一条腿从深色的被褥间伸出来,脱了鞋袜,露出一截在月光下白得发光的脚踝。
很快被黑蛇纠缠上去。
被冰凉的蛇身直接触碰,风辞也只是微微缩了一下,似乎仍没有醒过来。
黑蛇抬起头颅,浅色的瞳眸望向风辞,仿佛是在关注他的反应。片刻后,它歪了歪脑袋,重新低下头。
直接贴着风辞的脚踝钻进了被子里。
蛇身悄无声息滑进被子里,只剩下纤细的蛇尾垂在床位,时不时摆动一下,暴露出主人的兴奋与紧张。
过了许久,蛇脑袋才终于从风辞的颈侧钻了出来。
下一秒,却被一双手紧紧掐住。
风辞翻了个身,准确无误捏住蛇身七寸,将黑蛇整个压进柔软的床榻里。
黑蛇浑身颤了颤,变回人形。
风辞的手正掐在他脆弱的脖颈间。
风辞脸上没有丝毫困意,他一手撑在裴千越身侧,另一只手非但没有放开,反倒还加重了点力道。他歪了歪脑袋,浮现出一个有点恶劣的笑:“哪里来的小蛇妖,连本座的床也敢爬?”
裴千越被他掐得微微皱了眉,唇角却弯起来。
他腰部以上穿戴整齐,俨然阆风城主之姿,下半身却仍是蛇尾,冰凉滑腻的尾巴盘桓上来,勾住风辞脚踝。
风辞身上还搭着被子,随着动作滑落到肩头,欲盖弥彰地挡住二人如今这暧昧的姿势。
“说话啊小蛇妖。”风辞垂眸看他,笑嘻嘻道,“大半夜的,莫不是看上了本座的灵力,想来偷偷吸取,增长修为?”
裴千越开口,声音因为被扼住脖颈有点沉闷:“如果是,你要如何?”
“我要……”风辞偏头想了想,“把你打回原形,让你以后只能当条蛇,怕不怕?”
“怕。”裴千越声音倒是没有半分畏惧的意思,反倒听着有些愉悦,“那如果我盯上的不是你的灵力,而是你,又如何?”
风辞脸上的笑意一凝。
“不玩了,不好玩。”他倏然松了手,翻身正想坐起来,谁料方才就在他脚边摩挲的蛇尾忽然发了难。
蛇尾变本加厉的卷上来,转瞬间缠住了风辞的腰,将他拽了回去。
风辞整个人摔回裴千越怀里。
“放手。”风辞道。
“你到底要装傻到什么时候?”裴千越低沉的嗓音在他耳畔响起,“我是什么心思,主人当真看不出吗?”
“别胡闹了。”风辞别开视线不去看他,“我知道你是气我今天摸那只狐狸,以后只摸你,行吗?”
裴千越没有回答。
纠缠在风辞腰间的蛇尾一点一点加重力道,勒得风辞甚至有点发疼。
忽然,屋外响起一声绵长的钟响。
风辞猝然抬头。
“是钟声。”风辞偏头看向窗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
他们来到寒山寺的时候已经是夜里,耽搁了这么长时间,风辞甚至睡了一觉,时辰早已过了子时。
怎么会在这个时间敲钟。
一声钟响缓缓散去,马上又响起了第二声。
风辞想起身,裴千越依旧紧紧搂着他,一动不动。
风辞无可奈何,哄道:“好,等此间事了,我们再慢慢聊,好不好?”
裴千越脸上的神情终于缓和了些,缠在风辞腰间的蛇尾松了劲。
“好。”裴千越轻声道。
寒山寺中,如今静得可怕。
风辞和裴千越从客舍一路走到前院大殿,竟一个人也没有看见。风辞站在主殿前,空气中,只有悠悠回荡的钟声,给整座寺庙平添几分寂寥。
风辞在这钟声中闭上眼,低声问:“你感觉到了吗?”
裴千越:“什么?”
“没有生人气息。”风辞睁开眼,淡声道,“一点都没有了。”
他们方才进寺时,这寺中的僧人分明还一切如常。可现在,整个寒山寺内,已经察觉不到丝毫生人的气息。
“而且——”
风辞没有说完,他忽然快步朝前走去,拉开寺庙大门踏出去。可下一秒,他重新从寺庙大门走了进来。
陈旧古朴的寺庙大门在他身后徐徐合拢,发出一声沉闷的响。
风辞站在门前,冲裴千越一摊手:“而且我们出不去了。”
裴千越已经走到风辞身边。他抬手按在寺庙大门上,探查片刻:“似乎被下了某种禁制。”
裴千越问:“连主人打不开吗?”
“应该可以。”风辞沉思,“把这里全炸了就好。”
修真界一切禁制法术,无论是法阵,秘境,还是幻境,都逃不脱两样必备之物。禁制涵盖的区域,以及创立禁制的人。
找不到破除之法时,除掉这两者任意一样,便可使该禁制不攻自破。
如今这寒山寺被禁制封锁其中,创立这禁制的人也暂时不知踪影,想要出去,只要将寒山寺夷为平地便可。
只要这寺庙没了,自然也不存在什么禁制法阵。
以风辞的能力,想做到这些轻而易举。
但他显然不能这么做。
他们来这里可不是为了闯关冒险,他们是为调查那屠杀仙门的凶手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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