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一见他就惊了,问:“室长,晚上吃什么宵夜这么辣,嘴红成这样。”
风辞愣了下,抬手碰了碰唇角,有点烫,好像还有点肿。
他低笑:“是挺辣的。”
他的小男朋友,能不辣吗?
·
课业繁重的高中时期,因为和小男朋友的地下恋情而显得没那么难以忍受。
直到二人升入高二。
风辞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也结束在这一年。
收到消息那天正好是期末考的最后一天,风辞进考场时还在琢磨两个月的假期要和裴千越去哪儿玩,考完试后,却从老师那里得知了母亲的恶耗。
他的母亲突发心脏病,两个小时前倒在了工作岗位。
风辞家庭构成复杂,祖辈早年离异重组家庭,母亲很早离家独立,家里亲戚几乎不怎么来往。父亲又死得早,这些年只有他与母亲相依为命。
如今出了事,倒是有几个亲戚过来探望,但大部□□后事,仍是靠风辞自己操办。
又或者说,是靠风辞和裴千越两个少年撑起来。
料理完一切后事的当天,风辞和裴千越赶最后一班车从公墓回家。
时间已经很晚了,但班车里依旧坐满了人,有人大声打着电话,有人七嘴八舌的交谈。风辞和裴千越坐在靠窗的最后一排,窗外路灯明暗交替,隐约有雨滴打在窗户上。
夏夜的天气多变,方才上车时天还晴着,这会儿已经下起了雨。
风辞靠在裴千越肩上,许久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从出事到现在,这么多天过去,风辞几乎没有阖过眼。
车上空调开得足,裴千越怕他着凉,脱下外套给风辞搭上。刚搭过去,听见风辞在他耳边轻声喊他:“裴千越。”
“嗯?”
风辞大半张脸藏在阴影里,眸光晦暗不明:“我好像没有家了。”
他声音很轻,听不出什么情绪,像是极度压抑着什么。
“不会的。”裴千越帮他搭好外套,手伸到衣服下面,握住对方的手,“有我在。”
“……我会一直陪着你。”
“这是你说的。”风辞埋头在他脖锁间蹭了蹭,低声道,“你要是说话不话,我不会放过你。”
裴千越:“好。”
风辞没再说话,他头低下去,似乎终于睡着了。
雨势渐大,车窗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昏昏沉沉看不见外头的光景。
裴千越偏过头,悄然在风辞额前落下一吻。
“睡吧,睡醒就到家了。”裴千越道,“我们的家。”
第78章 番外·眼睛
风辞睁开眼。
他盯着头顶上方床慢,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如今身在何处。
阆风城,临仙台。
风辞深深陷在柔软的床榻里,身后是那具熟悉的身躯,常年微凉的身体如今温温热热,紧贴在风辞的脊背。风辞悄然靠过去,感受到对方平稳的呼吸和心跳。
无声地舒了口气。
……他还在。
幸好。
须弥世界那短短的一生,如今回想起来,像是一场美好得近乎虚幻的梦境。没有将人压得喘不过气的责任,没有算计,没有仇恨,他们一起长大,毫无负担地相爱。
可惜太短了。
裴千越在须弥世界只活了二十五年。在他们相识的第二十年,裴千越的身体状况忽然迅速恶化,只用了仅仅三个月,便离开了他。
许是风辞此生注定情缘浅薄,哪怕在须弥世界也没能逃脱这个魔咒。
须弥世界的他,三岁失去父亲,十七岁失去母亲,二十五岁,失去了爱人。
四海至广,举目无亲。
死亡和离别,风辞此生已经见过太多,可须弥世界那个记忆全失的风辞没有经历过这些。
那种令人喘不过气的绝望,哪怕风辞如今回想起来仍然觉得心有余悸。
身后的人忽然动了动。
“怎么醒得这么早?”裴千越把头埋在风辞脖颈间,轻轻蹭了蹭,“又做梦了?”
鉴于风辞每次做梦都没好事,裴千越对他做梦这事极其敏感。
可以说是后怕。
“没有。”风辞任由裴千越把他搂进怀里。
熟悉的气息覆上来,风辞脊背紧贴在裴千越胸膛,感受到对方胸腔内那平稳有力的心跳,才终于把一直在脑中萦绕不去,裴千越在他怀里停止呼吸的画面赶了出去。
“那是怎么了?”裴千越又问,“是不是又想到了须弥世界的事?”
还有脸问。
从须弥世界回来已有好几日,但风辞仍然没有完全走出来。他时常午夜梦回惊醒,愣愣地盯着裴千越发呆,一看就是小半个时辰。
这多半就是裴千越的阴谋。
风辞曾经离他而去,害得他一度患得患失,总怕风辞会再次离开他。现在角色调转,裴千越故技重施,终于让风辞也尝到了这种患得患失的滋味。
混账东西。
风辞在心里愤愤地想着,也懒得再解释,翻身想要起床。
又被人拉住了。
“你去哪里?”裴千越问。
风辞没好气道:“做个人吧城主大人,阆风城还不有很多事务等着你处理呢,没见萧却都瘦了一圈了?”
裴千越:“……”
这显然不在裴城主的考虑范围内。
在去须弥世界之前,裴千越对外宣称的是自己在先前的大战中伤重,需要闭关。而从须弥世界回来后,裴千越的第一个命令就是,隐瞒他们回归的消息。
因此,这几日来,两人一直在这内殿厮混。
门都没出过。
当然,如果裴城主会因此觉得愧疚,甚至幡然醒悟的话,他就不叫裴千越了。
“不急。”
裴千越只用了不到半秒便做出了决定,他将风辞拉回来,伸手与风辞十指交握,仔仔细细扣住,细密的亲吻铺天盖地落下来。
“我答应过的,要补偿主人。”裴千越一边吻他,一边温声道,“怎么能言而无信?”
风辞几乎没有多少挣扎,便卸下了防备。
他先前就对这人没什么抵抗力,何况如今又经历了须弥世界那些事。须弥世界的风辞和裴千越,是从未经历过任何波折,最纯粹的他们。所做的一切选择,都是出自他们最本能的反应,包括对彼此的珍视,和爱。
风辞被人压进柔软的床榻里,迷迷糊糊间听见了裴千越的声音:“别怕,主人。”
“人生老病死,是各自天命,无法逆转,自然会有离别与失去。”裴千越道,“可我不会。”
“因为,你就是我的天命。”
“我永远不会离你而去,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风辞定定地注视着裴千越,半晌,轻轻笑了下:“说得轻巧。”
对方那队枯白的发丝就垂在风辞身侧,风辞伸手抓住一缕,在指尖把玩:“说话之前,先把你这头发治好吧,真是碍眼。”
如果仅仅是须弥世界那场短暂的梦境,风辞或许不会陷得这么深,可偏偏……偏偏他先前也曾险些失去这个人。
叫他如何不后怕?
“再说了,你要真想得这么明白……”风辞抬手,拂过对方覆着黑绸的双眼,“怎么还是不肯让我把这双眼睛还给你?”
风辞取回肉身后,第一件要做的事,自然是想把眼睛还给裴千越。
可这人始终没有同意。
每次风辞提起此事,总是被他以各种各样的话题岔开,要么就是沉默不言,一直拖到去须弥世界之前,都没有松口。
有次风辞被他惹急了,甚至想索性把人一捆,直接强行施法。
但他没有那么做。
他知道裴千越为什么不肯同意。
裴千越说过,他要风辞一直亏欠于他。
这是他在这段患得患失的感情里,寻求安全感的方式。
一个又笨拙又自虐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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