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魔(7)

　　那茫茫的雪海之中，污气怨灵缠绕的冰原。

　　“下游城镇死了很多人？”沉默片刻后，九云天还是忍不住地询问，“你可知大致数目？”

　　妖典阁内，幽暗烛火中，冷香黯然弥漫。

　　九云天身着暗紫华袍，雪绒长靴，外裹丰软狼裘，静坐在粉雕碧台的木桌前……

　　他宽大的衣袍在身后拖洒出长长的华摆，顺滑的黑发静静地垂在身后，幽暗之中亦有清丽光泽。

　　他发髻未竖，任由发丝垂在脸庞，头上佩戴的雪色狼裘帽，毛色润色，柔软无比，亦丰软精致。

　　“上万户人有余。”宴东都放下手中羊皮卷，翻身下了石狼桩，“你若是想出入收纳冤魂那便不必了，此事已有岩门处理。”

　　随后，九云天便得知岩门是专门收鬼道余孽的门派，冤鬼恶鬼怨灵邪鬼都会由其门下弟子收归。

　　“既然如此，那我便放心了。”九云天低弱无声地轻言，似自言自语般低喃。

　　言毕，九云天便平定地挥灭了桌上摇摆不定的蜡烛，与不远处的两柄落地蜡台，口中咒文诀起……

　　“乾坤阵法——”

　　顿时——一股紫色锋芒似千万荧光从他四周窜起，他的眉心出现一个斗转的紫色灵印。

　　一时之间，幽暗的阁内，唯有他周身被紫色灵焰所围绕，那符文形成的光带与暗流，与那清明静澈的浅浅紫光，激起了他几缕发丝缓缓掠动。

　　随着他眉心间那灵印的迅速消失，周身的紫芒也瞬间熄灭，随即从他所坐之地的地面，瞬间绽开一个急速斗转的灵印，紫芒波纹般迅速向四面八方扩散……

　　那灵气所到之处都掀起一股柔缓的劲浪。

　　宴东都站在距离九云天不远之地，那股紫光从其脚下经过时，掀动了其华美的衣摆，掠动那灰冷迷人的发丝。

　　那股光芒迅速的封住了洞口，形成坚固的屏障封印，屏蔽了外界了干扰。

　　待九云天身周光芒逐渐退散后，封印已加固。

　　同时，妖典阁内的蜡台上燃起了碧绿的妖火，那幽光稳定，不再受任何污浊之气干扰。

　　“其实我一直都很困惑，这些日子以来，你为何都不问我姓名。”九云天轻缓地眨眼，目光停留在宴东都身上。

　　此刻，宴东都已坐至他对面的木椅上，手中端着桌上他先前泡制的清茶浅饮。

　　那些茶，都是在狼妖的储物洞中找寻而出的，是北方数里外的千宫雪山而来，有雪莲做引提升灵气的佳品。

　　虽然数量不多，但是口感极好。

　　“与我无关，我为何要问？”宴东都眸色沉冷地回视他，那银灰色的漆器面具之上，有繁复而精美的细致花纹、及蓝白色暗纹，甚至嵌满了光泽碧玉的碎晶石。

第15章

　　前几日，九云天便认出宴东都脸上那面具上的精魄灵石，是在幽冥鬼池所得。

　　他曾经去过那处。

　　那地方阴森鬼狱，幽冥池中便许多炼鬼晶石，吸收地鬼之气，可炼制仙器。

　　“你如此耗心救我，不知我从何而来，也不问我要去何处，你有何意图？”九云天憋了好些日子总算问出了口，但他如今的语气却称不上是平和。

　　早已不是最初那般……

　　因为近来他与宴东都相处看来，对方对他并无恶意，不但给为他补灵，还每日出去打猎。

　　总是全羊烤鹿之类的美味弄来供他补足，全然是毫不敷衍。

　　“我感觉到你身上有妖气，还有一些别的诡异气息，但你却非妖，所以我救你理所当然。”宴东都相当泰然地目视着他，那修长白皙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精致的翡翠茶杯。

　　那双眼眸似是浩瀚星辰迷人，似茫茫天际都已缭绕盘旋在其眼底，那美丽的灰白交错的星云重叠流转，摄人心魄、煞是迷人。

　　而九云天十分欣赏宴东都的容貌，也并不觉得其眼眸色泽有异，或是不妥。

　　因为他知晓，有些不知名的法门修炼之后，到了某些阶段，身体是会发生异常的，宴东都应该便是如此。

　　虽然这类事物极为罕见，但并非没有。

　　“虽然现下你对我事毫不感兴趣，但是我对你的事可是颇有兴趣，那你可否告知我一些……关于你的事。”九云天沉稳的语气，透露出浓浓的兴趣之意，那深暗的双眸更是颇有兴致地盯着宴东都。

　　这次，也是他首次开口要求宴东都深谈。

　　之前相处的那些日子里，他对宴东都并不感兴趣，彼此交谈都甚少，可是对方的尽心照顾令他无法忽视。

　　虽然宴东都待人冰冷疏离，可是这反倒让他更想了解宴东都。

　　面对九云天的要求，宴东都也没有拒绝。

　　这晚，九云天知晓了宴东都虽是积云观的外系弟子，可是不住在山上，而宴东都住在千野领。

　　千野领是位于冰原数千里之外的荒漠之地。

　　这次宴东都剿灭狼妖之后，已经传讯回了积云观，并不需要自行回去，所以才有时间待在此地替他养伤。

　　“待你伤势好了之后，我便启程回千野领，至于你要去何处，便不是我该关心的。”宴东都幽幽地说完，便似一道银光消失在木椅上。

　　那银色的浅浅，残余灵光似一个盘旋缭绕的光环般，眨眼间便缩胀般的迅速消失。

　　只剩下一只精致的翡翠杯掉落在桌上，缓缓地转动……

　　九云天沉默地注视桌上的翡翠杯，唇边露出浅浅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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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日后，大雪无际的冰原上，鬼泣声已消散，九云天设下的结界也在昨日已被宴东都的浩气给破开。

　　他们共同相处了整整两个月，再加上九云天昏迷时，算起来应该是近半年。

　　在九云天清醒这两个月内，他们交谈并不多。

　　虽然九云天每月有三日是处于昏迷状态，不知世事，但是在他清醒期间，他也明显感觉到宴东都对他的疏离。

第16章

　　他很清楚，是他当初醒来时对宴东都的怀疑与讥讽，才令宴东都对他全无好感可言。

　　可他并不否认，宴东都待他确实不错。

　　除了冷漠了一些之外，其他都已做到仁至义尽。

　　况且他们非亲非顾，天下恐怕没人能会有如此好心……

　　从他们简短的几次谈话之中，他也已经知晓宴东都当初——只是在冰原湖畔化冰谭见到他。

　　也便是说，并未目睹他的龙形。

　　今日，两人出了山洞，正逢夜幕十分，冰原以南之地有隐隐火光照耀。

　　冰原上架着一堆柴火，两端更是架着木架，木架上横着一只鲜香美味的烤全羊，那“呲呲”的火苗窜起的声音，以及那皮色金黄香味十足的烤羊，令人食指大动。

　　“你的伤势已好得差不多，再过几日我便离开此地，我只能帮你到此。”宴东都稳坐在火堆前，语气平静，语毕便浅饮了手中狐胆酒。

　　此酒，是妖酒中的上品。

　　“多谢。”九云天坐在其身旁，面色平静地侧过头，欣赏着宴东都饮酒。

　　但是他的嘴里还在闭唇轻嚼着刚送入口中的烤羊肉。

　　那烤羊肉皮酥内嫩，鲜香美味俱全。

　　最近，九云天对宴东都的态度比初时好了许多。

　　此刻，他甚至将手中吃剩下的羊肉送到宴东都唇边……

　　“你为何不吃，这羊肉全无膻味，况且还是你费心尽力烤制，若我独享岂能快哉。”

　　他的双眸中倒影出漫天的雪影，深瞳之中那抹灰色的身影格外的醒目。

　　可是，宴东都则是轻缓地拨开了九云天的手。

　　“我自己来。”

　　“你照顾我这么久，我喂你吃块羊肉，你何必跟我如此客气。”九云天轻缓地平静低语，此时的目光可用柔和而论。

　　所以，他手中的羊肉也便自然而然地送回到宴东都唇边。

　　宴东都眼神如初地看了看身旁的九云天，也没再拒绝吃了送到唇边的肉。

　　只是——

　　九云天微凉的指尖碰到了宴东都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