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魔(110)

　　“你不觉得，他很像你吗？”九云天轻声而言，眼底眸色沉沉，“还是说，你是觉得他太像你，所以碍着你的眼了？”

　　封绝寒没回应，但眼底明显多了几丝不悦。

　　九云天还想继续说，可是……

　　“我需要的是他的鬼气不为别的，你不要想歪了，况且我已经成亲了。”封绝寒说得明确，言毕就绕过微愣的九云天，往竹林外而行。

　　九云天面色难看，迟疑了片刻，才低语道：“你不是一直都很关心我吗，若是阿福死了，那谁保护我、伺候我？”

　　“无隐道法力高强，他可以保护你。”封绝寒没有停下脚步，只是传声幽幽。

　　“若是哪日他离开了？”九云天转过身看向封绝寒的背影，出声要求封绝寒立刻站住。

　　虽然明知无隐道不会离开，可是他还是假设说给封绝寒听。

　　“那也不要紧，在你与宴东都见面之前，我可以保护你周全。”封绝寒似有似无地说完，心意已决般渐渐走远。

　　闻言，九云天什么不好再说。

　　与封绝寒相谈无果之后，隔日九云天就见到阿福虚弱得变成了巴掌大的纸片人。

　　那纸片上的表情，也是奄奄一息的……

　　“亲亲主人，阿福无能，主人好不容易替阿福借尸还魂了，可现下阿福又要离开主人了。”虚弱成纸片的阿福，抱着九云天的手指，纸片脸轻轻地蹭着九云天的手。

　　九云天坐在客栈厢房内的桌前，安静地看着缠绕在自己左手的、巴掌大的纸片人。

　　那纸片变成了紫色，左边的锁龙环之处，有一根红色的飘带缠绕着，无风自动着很是灵动。

　　由于纸片特别的脆弱，九云天也没有乱动。

　　他沉默地注视着奄奄一息的纸片，那纸片蹭了蹭他的手片刻，似是实在无力了，平扁扁、倒软软地趴在桌上……

　　若是让尽苍穹就如此死了，元神灭了，其实也算是节省了许多麻烦。

　　“这是你命数如此。”九云天动手轻抚了一下纸片的头，眼底倒影出桌前浅浅的烛火光影。

　　小纸片细微地抬了一下头，似是用尽全力用纸片脸蹭了蹭九云天的手指：“好舍不得亲亲主人，还没好好报答主人。”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九云天轻声安慰。

　　“好可惜，这一世没有好好为人，本是想诛魔卫道、行侠仗义的，可不明不白就被人给杀了。”阿福虚弱地说着，连声音也变得很是无力……

　　说话的声音，也是越来越慢……

　　“好不容易遇见了主人，主人辛辛苦苦将我还魂，还没好好跟随主人仗义天下呢，就又要死了。”阿福说着就拉垂着纸片脑袋，很是难过般不动了。

　　仗义天下……

　　斩妖除魔……

　　九云天眼底有些细微波动，这些日子相处以来，他知晓尽苍穹这世的本性并不坏，可是没想到竟是有如此抱负。

　　“你跟着我，是想要斩妖除魔保护天下百姓？”九云天轻声询问，甚是温和拉牵着纸片人的纸片手。

　　纸片变得越来越薄了……

　　“是的亲亲主人。”阿福点点头，最后纸片耷在桌上全然没有了反应。

　　九云天牵着的纸片手，也已经没有了动静。

　　夜深人静时分，特别的安静。

　　九云天轻轻的呼吸声很是清晰，他沉默了半响之后，似是做了什么决定，拇指的指尖轻而划过了食指，玄黄之血的血气似是妙曼红纱般缕缕溢出……

　　轻轻的飘向了纸片人……

　　阿福似是嗅到了这股奇异的血香，挣扎着从桌上起来，飘软的、艰难的起身走到九云天手边……

　　然后，木愣愣的面对着九云天的手指……

　　“亲亲主人，你的手指流血了。”小纸片伸出小手指，指了指九云天被划破的手指。

　　听阿福的语气是虚弱之中，透着几许担忧。

　　九云天将溢出血珠的手指凑到了阿福的纸脸前，那纸面没有五官……

　　“亲亲主人的血……味道好香。”阿福小声地说完，纸片小手就抱紧了九云天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用纸片蹭了蹭九云天受伤的手指。

　　九云天也没出声。

　　阿福似是想为他止血，直接虚弱的用“嘴”为九云天止血……

　　只是，当阿福饮下九云天的血之后，纸片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光晕，似是有气流回转一般玄妙无比。

　　九云天见阿福乖巧懂事，伸出手背轻蹭了一下阿福的纸片脸。

　　“你不会死的，以后跟着我，一定要好好听话。”九云天唇角流露出浅浅笑意，眼中平静的神情甚是迷人。

　　也不知阿福听见没听见，只是极为心疼般的蹭着他的手指，似是在为他手指划破而难过。

　　当夜阿福饮了血之后也极为虚弱，未免阿福被风吹走，九云天睡觉的时候，将阿福放在床里面的软枕之上。

　　隔日深夜，九云天醒来的时候，发现枕边的纸片不见了，他起身在床边坐定了片刻……

　　还是没有救活吗？

　　他眨眨眼，似是觉得略微遗憾，可是刚出厢房内阁，就见到外阁的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而阿福还在摆放美酒。

　　九云天站着没动，眼底有笑意。

　　“你醒了，亲亲主人。”阿福放下了手中的酒壶，平缓地走近九云天身边，还担心地拉过九云天的手，看了看九云天的手指。

　　九云天也看了一眼自己的指尖，已经被阿福用布条给包扎好。

　　“我没事的，你可有好些？”

　　九云天轻言，唇边有笑意，还替阿福将衣袍拉了拉。

　　阿福微愣，似是没想到他会如此温和，脸上微微有些泛红，但是却抓住了九云天的双手，眸色深深地注视着九云天……

　　“亲亲主人，我没事，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嗯。”九云天应了声，也没看阿福，只是注视着桌上的美味佳肴看了看，“这些菜肴的味道怎跟昨日吃的气味不同。”

　　桌上的菜肴没有加注仙灵之气，但是特别的香，闻起来甚是好吃。

　　“这是我特意为你做的，跟那厨子说了许久他才答应让我做。”阿福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牵拉着九云天来到桌前。

　　九云天颇为意外地看了阿福一眼，这尽苍穹居然还做得一手好菜。

　　“我以前在积云观的时，有空闲的时候会做些菜肴给师弟们吃。”阿福让九云天坐下，将碗筷都递给了阿福……

　　“阿福好手艺，闻着就很好吃。”九云天缓缓说罢，就拿过筷子，慢条斯理地尝了尝。

　　味道还真是不错，是他吃过最美味的凡间美食。

　　他放下了筷子，饮了一口妖灵酒，也没打算再动，因为他的手不太方便。

　　而阿福则是特别贴心的拿过碗筷，主动地将食物喂送到九云天的唇边：“亲亲主人，你不方便动筷，我喂你吃。”

　　九云天看了看阿福，眼下有笑意：“你待我如此周到，宴东都见了，怕是会要对你不满。”

　　阿福没出声，眸色神情平静，但是依旧在喂九云天吃美食。

　　九云天也配合地吃了。

　　他也知晓阿福其实心中……是明白他的意思的，但是阿福没有回避。

　　隔了半响后，阿福才似有似无地说了一句——

　　“亲亲主人，你的夫君宴东都怎会吃我的醋，我待主人又不是封绝寒待玄机那般……”阿福刚说完就觉得形容得不对，尴尬地看了看九云天。

　　九云天细嚼慢咽之举放缓了些，轻咽下食物，也没多言。

　　片刻后……

　　“你觉得，封绝寒与玄机可是很恩爱，世间的寻常夫妻与他们相比，可有他们恩爱？”九云天轻声问，语气很是平和。

　　“夫妻之间都是他们那般甜蜜的，只不过他们俩太过招摇，全然不顾别人的感受。”阿福平淡地表达着所见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