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号019 下(210)
可眼下是审核任务,除朝简外的所有人阈值都低到了一个数值,他们会焦虑烦躁得不能自已,听什么前因后果啊,直接揍一顿就好了,要是还不行,就揍两顿,揍到消停为止。
揍人的时候,一不留神就会失控,下手过狠,把人打死。
那完了。
“他们会不会是没来?”张琦抱着侥幸的心理说。
“可能吧。”陈仰借着微弱的光线在队伍里搜寻他的老队友们,他们都在,一个没少。
只是现在没少而已,陈仰悲观地想。
队伍里的多数人都没办法自欺欺人,他们焦躁到了极点,周遭的气流里都摩擦出了火星。
气氛就像是崩掉的算盘,珠子掉了一地,劈里啪啦声听在耳朵里尤为吵闹,内心随时都要爆炸。
“哔——”
一道清亮的声音突兀地划破虚空袭向队伍,阿缘手握黑色口哨,连声吹了几下。
嘈杂声稍微减轻了一点点。陈仰趁机引导大家交换信息,他先透露了关小云家的一切。
众人七嘴八舌,陈仰竖起耳朵,费力去听,他好半天才得到一点有用的东西。
三连桥的街坊们只知道旅游节要来了,到时候会有很多游客,家里开店的都指着赚一波,别的一问三不知。
至于死了的那三个工作人员,关小云家里已经没人了,无从查起,而叶宇和程金的家属都不知道他们已经死了,管理处瞒得很严实。
“整个管理处都极度重视旅游节。”阿缘走到陈仰面前。
“不是重视,”在她后面过来的郑之覃纠正,“是惶恐,不安。”
“对对对。”辅导员附和道,“好像旅游节如果不能顺利办完,他们就会死一样。”
陈仰看郑之覃:“你们把三家都跑了?”
郑之覃衔着烟,梳得整齐的背头有点散,几缕发丝搭在额前:“我去关家的时候,老爷子还活着。”
“不过没问出什么东西,老爷子岁数大了,听力很差,不太好交流。”辅导员补充道。
陈仰问道:“三家有共同点吗?”
郑之覃的目光在他跟朝简身上走了一个来回:“小仰仰,你问到点子上了。三家还真有共同点。”
陈仰顿时凝神问:“什么?”
郑之覃吐出的烟雾里裹着一个字:“穷。”
穷?陈仰愕然,他只去过关小云家,是挺穷的,关小云的鞋都破旧得不成样了还在穿。
“穷算共同点吗?”陈仰说,“三连桥有不少家庭的条件都一般。”
“不过这是个切入点。”他自问自答,“今晚要夜访。”
关小云家探过了,剩下的是程金家跟叶宇妹妹家。刘值的住处也要去一趟,还有管理处。
当陈仰说出夜访的提议后,队伍里掀起一片骚动,大家都改了性子,想要主动出击,其实多数人并不想这么积极,只是控制不了,他们的反应大到自己都管不住自己。
一般情况下,只需要两三个人负责一个地方,人越少越好。要是人一多,目标就大了,不但不安全,还没地方站。
但现在有六十三人,要去的地方只有四个,平均分下来,人还是多。
所以怎么分队是个问题。
陈仰不想管,他血管里的血液流动的速度降不下来,脾性躁得很,做不了沟通工作。
这沟通工作是辅导员做的,大家最终商量出来的策略是,十个人一队,四十人前往那四个地方,剩下的人自由活动,不论是回去洗澡睡觉,还是去其他地方搜查,怎么都行。
快十点的时候,陈仰跟一伙人去了刘值的住处,他家是平房,距离张琦的住屋不远。
红油漆染的大铁门紧闭,院里亮着灯,隐约有烟味飘出来。
刘值在院里抽烟,这个点了他还没睡。
陈仰蹲在巷子里,仰头往上看。夜空细细长长的,星星有三五个。
朝简摸了下陈仰的脸,让他靠在自己肩头。
其他人或蹲着或坐着,他们没吃晚饭,肚子是空着,这会被塞了一嘴狗粮。
不多时,巷口传来轻微声响,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是猫。
大家吓一跳,那猫也吓了一跳,它拔腿就跑,胖乎乎的小短腿滑了一跤,溜出了“S”形。
众人:“……”
过了零点,院里的灯还是亮着的,烟味只增不减。
刘值怕是要熬通宵。
陈仰把困倦的脸埋在朝简的掌心里:“完了,这趟白跑了。”
“回家。”朝简背起他。
“噢……行……”陈仰趴在朝简背上,打着哈欠对张琦几人说,“都回去休息吧,不休息就没精力。”
朝简背着陈仰走过了几个巷子,忽然听见了痛苦的呻吟声,一声接一声。
那声音在沉寂的夜晚显得有几分毛骨悚然。
陈仰顿时就没了困意,他从朝简背上滑下来:“去看看!”
.
陈仰头顶月光,脚踩青石板,手拉着朝简,一路追着呻|吟声而去。
然后他看到了程金老婆,她披头散发地坐在墙边,大口大口喘气。
陈仰的第一反应是,孕妇肚子疼。他愣在原地,脑子里闪过无数个想法,最终汇聚成三个字:怎么办?
朝简拍拍他绷紧的后背。
“我们要不先把她……”陈仰话没说完,后面响起一道声音,咬字懒散而有情趣。
“这大半夜的,身为一个快到预产期的孕妇,怎么不在家睡觉,跑外头来了。”
来人是乔小姐,她“哒哒哒”地走近,停在陈仰身边,对他一笑。
陈仰松口气:“乔姐,我跟朝简不方便过去,靠你了。”
“靠我什么,我又不是医生。”乔小姐看着不远处的孕妇,为难道,“姐姐只会杀人,不会救人。”她动动鼻子,“羊水破了。”
陈仰一脸迷茫,那是什么意思?
“要生了的意思。”朝简说。
陈仰的脸部肌肉抽了抽,一个小生命要降临了。
“程金!”
那女人突然凄叫了一声。
陈仰眼皮一跳,她那样喊,就跟程金来了似的。
然而这里只有陈仰和朝简,乔小姐,以及羊水破了的孕妇,没其他人。
“你死哪去了?”女人痛得语无伦次,断断续续地叫喊,“不回家……我都要生了……我要不是……出来……找你……我……我也不会摔倒……唔……呜呜……程金……程金……”
女人看起来有些神志不清了,她一遍遍地喊着丈夫的名字。
乔小姐走到她跟前:“程太太,我下午去你的店里买过一瓶红茶,还记得我吗?”
程金老婆艰难地抬起头,她看着容貌妩媚的乔小姐,嘴里的惨叫声停了停。
很显然是记得的。
“记得就好,”乔小姐说,“你快生了。”
程金老婆湿淋淋的手一把抓住她的旗袍下摆:“救……救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乔小姐的旗袍是定制款,每一件都独一无二。现在她的旗袍被抓得皱巴巴的,她却看都没看一眼,只是直起身问陈仰:“三连桥有医院吗?”
陈仰飞快道:“有小诊所!”
“带路。”乔小姐把皮包给陈仰,让他帮忙拿着,她对大腹便便的程金老婆来了个公主抱,轻轻松松游刃有余。
刚抱起来,程金老婆就后仰脖子,扭曲着脸痛叫:“啊——”
“啊——”
有一道掐着嗓子的叫声紧跟着响起。
叫声是从对面传过来的,毫无预兆,令人猝不及防,头皮颤栗。
陈仰的呼吸又粗又重,浑身血液逆流,要不是朝简抓着他的手,他已经冲过去了。
那是个男的,他站在拐角处,身形轮廓微胖,看不清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