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成拉着他的手,上面的绷带白的扎眼,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他偏头亲在那绷带上,低低道歉:“是我错了,我过于自信。我在京都听闻你受伤的消息,一刻也坐不住,只想在你身边。”
赵宸贺在大殿前掉的那滴眼泪是如此的真实。云成断定,他当时一定很痛。
因为此刻自己也很痛。
“我不该让你来西北,我以为那样能避开你。”云成说,“我怕死了,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赵宸贺没说好与不好,他的视线在云成亲下去的时候变得幽深:“这边暂时休战,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等你的新政一下,我第一个争取回京,好吗?”
云成缓缓摇头。
赵宸贺在他唇角亲了亲,又亲昵蹭他的鼻尖:“大难不死,劫后重生,我们已经到了这步了,云成,听话。”
云成当然知道,赵宸贺不想他受朝廷非议。
只是他舍不得赵宸贺。
他饱尝相思滋味。
他爱赵宸贺。
第61章 ·三更
云成瞒着御史台来, 只能短暂停留,否则季择林恐怕会追到西北来。
他从商道往回走,半道上与前来护驾的禁卫军汇合, 一路看护着回京都。
回宫以后他病了一场, 御史台看着他带病坚持早朝,生怕他在龙椅上昏厥,难得没有揪着他微服西北的事情不放。
云成喜欢在书房处理政务, 坐在椅子上能看到窗外的树影和高高的天。他再想要出宫变得很难,季择林盯得很紧, 并且时时督导。
云成耳朵被磨得难受,只得勉强承诺不再私自外出。
茂密的树影逐渐变得稀疏,天诚元年的第一个秋收时节到了。
“臣觉得不妥,南下路途遥远, 中间难保有什么危险。”季择林说, “请您以朝廷为重, 留在京都。”
靠窗的桌上散着许多木块, 景复正在搭着玩,听见季择林说话, 连忙停下动作望过来, 见不是对着自己, 才转过头继续玩木块。
“三月的时候朕要南下养病, 太傅说可以迁都。”云成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 “后来朕念在国库吃紧,便取消了迁都计划,只在庆城改造行宫。”
季择林微微低着头。
“如今行宫早已修葺完成, 朕连去一趟却都不能。”云成的伤基本养好了, 但是脸色仍旧有些气血不足, 嗓子也好了很多,虽然仍旧沙哑,但是发声已经很流畅。
“四月初,朕从西北回来,太傅说不能私自出宫,朕应允了,也做到了。现在想出去,也正在跟你商量,可是你执拗不许朕外出,朕想问一句,当年朕可以南下,如今怎么不行了?”
季择林:“当年您是王爷,现在您是皇帝,一举一动关乎朝纲。”
他声音稍大,景复再次望过来,手里捏着木块愣愣地看着。
云成示意他继续玩。
景复犹豫了一下,把头转了回去。
季择林看了他一眼,把声音放低了些:“太子贪玩,若是皇上南下有个万一,那朝廷该怎么办?”
云成眉间不耐,他执意南下,不仅是为了要视察秋收,还为了赵宸贺。
庆城的骆家供应西北兵器,西北这次派了人,把特产奶羊送去骆家,以示友好与感谢。
赵宸贺就在队伍其中。
“当年朕能去西北,现在就能去南三城。”云成靠着椅背,姿态闲适的甚至有些无力,但是他的声音却很果决且不容置疑,“朕不能让百姓觉得他们的皇帝是个只能吃喝玩乐躲在温室里的娇花。”
他当然不是娇花,他当王爷的时候就凡事亲力亲为。
季择林沉默不语。
云成:“太子再贪玩,也该学着理事,处理不了复杂的,就处理简单的。”
他把桌子上一沓奏章推向前:“趁着朕不在的时候看看折子,说说想法。他不会,太傅教给他。”
他意思表达的很明白,让季择林不要总盯着自己,把重心转移到景复身上。
季择林也很头痛,景复最近没少长个子,但是思想仍然年幼,最大的兴趣就是玩。
“孩子哪有不爱玩的。”云成说,“劳烦太傅严厉管教。”
景复后知后觉他们正在讨论自己,仰着脸望过去,发觉二人一齐盯着自己瞧。
他犹豫了一下,仍旧顶着压力继续搭自己的房子。
季择林叹了口气。
云成难得笑了一声:“慢慢来吧,我南下这段时间,就有劳太傅了。”
七月初,云成銮驾南下,住在庆城的行宫里。
行宫占地不大,是老宅翻新修葺而成,草木都保留着原本的风貌,茁壮而茂盛,金桂的香气能把整个行宫浸透。
秋韵剪下两支桂花,又去寻找别的花草,想要扎成一束。
“去找妙兰玩吧。”云成站在宽敞的院子里,远眺能看到高高的澄阳楼,“换身衣裳,找几个人跟着。”
秋韵高兴应了,这皇后没有一点皇后的架子,没人的时候仍旧欢欢喜喜的像个小姑娘。
她询问云成:“您要一起去吗?”
云成不答,她就小声偷偷告诉云成:“听说这里盛产发带,适龄男女都会买一条送给心上人的。您可以去挑一条,送给廷尉呀。”
“……”云成扫了一眼大门口的方向,御史台在那里设了案桌,平时就坐在那里处理事务,“我不去,你好好玩吧。”
秋韵想了想,又提醒他:“听禁卫军说,廷尉住在澄阳楼里,明天就要回程西北了。”
云成顿了一下,没什么反应,还是那句话:“不去。”
于是秋韵把花扎好,换了寻常衣裳自己出去找妙兰玩了。
云成站在院子里望澄阳楼,不跟时不时看过来的御史台官员对视。片刻后,他走进书房,在里面换了衣裳,然后从后窗处跳下去,跃上了墙头。
澄阳楼里仍旧保持着往日的奢靡气息,赵宸贺听了会儿琵琶,回到了三楼。
这房间常年无人居住,但是仍旧打扫得很干净。想必是特意给云成留的。
赵宸贺寻遍房间每一处角落,都没发现云成的蛛丝马迹,甚至连气味都没有。
他站在窗边叹了口气,窗在这时打开了。
云成从窗上一跃而下,跳到了他的怀里。
赵宸贺连忙抱住他,以为自己在做梦:“你怎么来的?”
“跳窗翻墙。”云成搂着他脖子,“想我吗?”
不等赵宸贺回答,他就说:“我好想你。”
赵宸贺笑起来,眼睛里满是在西北时不曾有过的辉光。
云成朝他要答案:“你呢?有没有想我,梦到过我吗?”
赵宸贺把他往上抱,托着他臀:“除了你还能有谁?”
云成被他放在了窗棱上,低头盯着他:“有想的晚上睡不着吗?”
赵宸贺跟他对视,从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只有想着你才睡得着。”
他大约没料到这么快就能见到云成,因此下巴上冒头的胡茬没来得及刮,云成伸手摸了摸,觉得有些扎手。
赵宸贺双手撑着窗棱,微微压低身体,凑上前去闻他半遮半掩的脖颈。
云成被胡茬扎了一下,他没躲,反而继续蹭上去。
他身后是喧闹的街,底下行人流水,商贩穿梭如织。
赵宸贺只肯把云成穿戴整齐的背影露在窗上。
“明天又去西北吗?”云成一心只扑在朝政上,没时间解决个人问题,经不起他这样直白的撩拨,“上个月就下了调令,为什么迟迟不回京?”
赵宸贺倒是把个人问题解决的很频繁,但是自给自足,根本不解渴,因此喟叹的声音里夹着滚烫的热气:“宋礼明已经回京了。”
“他回了你也能回,”云成轻嘶了一声,不知是被手茧磨的还是被胡茬扎的,“没人敢说什么。”
他成长得太快了,几月之前的云成要顾忌许多,但现在已经完全不用,他根扎得快且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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