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秉臣愣住了。
“我现在这个身份,也不能走街串巷地去帮你要,只能这样凑合了。”梅韶探过身去,松松了拢了人在怀中,温热的唇在他的侧脸上吻了一下,深情道:“我的小郎君,一定要岁岁平安啊。”
外头爆裂的焰火声此起彼伏,白秉臣却只能听见他那句话一直在耳边盘旋,心中猛地突了一下,随即就是快速而稳定的跳动。
堂下喝多了的人都三三两两地靠在桌子上,只有他们清醒相对,看清彼此的眼中倒影。
白秉臣转过脸,被梅韶捕获了唇,温柔地亲吻着。
这是他们久违的,重逢后的第一个新年。
——
梅韶心情不错,下半夜又喝了不少酒,等他从桌子上抬起头来,堂下的人都没了,只有几个收拾残局的家仆。
见他醒,有人上前来要把他扶起来。
梅韶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连白秉臣都没有留下来,心中有些失落。
“你们家主人呢?”
“家主熬不动了,说先去睡了。”
梅韶的心空落落的,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也是他的生辰......可是白秉臣好似忘了。
迷迷糊糊地跟着家仆出了门,被冷风一吹,梅韶觉出些冷来,这才发觉自己无意识地被带到离白秉臣院子不远的小厨房外,而这个时辰,小厨房里竟然还点着灯。
梅韶有些愣怔,刚想问问那个带自己来的小厮是怎么回事,一回首才发现人早没了。
他向前走了两步,看见未合的门中散发出晕黄的光,心中生出一张异样的冲动来。
里头锅灶前正站着一个人,他被手上的锅盖挡住了脸,弥漫的热气几乎拢了他整个身子,连身形都看不清,可梅韶还是一眼在热气的缭绕中看见了一截手指上的玉扳指。
他鼻尖微酸,上前去环住白秉臣的腰,放任自己也被热气蒸腾着。
白秉臣没有半分意外的样子,好似知道他要来一般,连头都没回一下,熟稔地随口问道:“醒了?面也正好好了,尝尝看,是不是当年的味道。”
梅韶抵在他的颈窝处去看那碗面,棒骨熬成的雪白汤底里浮沉着根根劲道的面条,薄薄的牛肉片和青菜并排着掩了大半个碗,散发出他记忆中熟悉的味道。
“你还记得今日是我生辰。”
“你这么特殊的生辰,谁会记不得呢?”白秉臣轻叹一声,话中带了感慨之意。
梅韶的生辰就如同他这个人一般热烈得叫人根本闪躲不开,要是在别的日子也就罢了,白秉臣还能够自己寻些事情做,叫自己不要去刻意想这是他的生辰。
可他偏偏生在大年初一,是白秉臣怎么避也避不开,从早到晚的新年道贺吗,街上的热闹焰火,哪怕是路边穿着红衣的小孩跑过,也能轻易地提醒他这个日子是梅韶的生辰。
在他们分别的六年中,白秉臣有多惧怕在新年伊始正视这个日子,就有多渴望这个日子,他惧怕自己空待无果后的难受,也渴望能通过这个日子的连接,他们至少能在同一片天空下看万家灯火通明,自南向北,彻夜不眠。
每一年,至少有这么一天,他们的频率是完全同步的。
“可我们认识那么久,这次才是你给我过的第二个生辰。就连我及冠那年,你也不在......”
白秉臣端碗的手突然抖了一下,滚烫的几滴汤水落到他的腕间,晕开上面沾染上的面粉,一下子糊在上面。
他抿着唇,听着梅韶小声的抱怨,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把那碗面放到一旁的木桌上,默默地推到他面前,轻声道:“吃吧。”
梅韶低着头,搅了搅碗中的面,找出在下面卧着的鸡蛋,咬了一口。
蒸腾的热气形成一层天然的屏障,挡在他们的面前,白秉臣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恍惚间回到了自己第一次给他过生辰的时候。
梅韶的生辰实在是太过稀奇,梅府难以撇开春节这么个大日子单给他做生辰,因此大多数也就是在晚间阖家家宴上顺带着给他过了。
因是这样的大日子,每家每户都在自己家中过年,他也难请与自己相熟的人去梅府,这么一弄,他这个最热闹的生辰反而过得最不热闹。
在他们相识的第一年,白秉臣虽记得他的生辰,但也没有平白正月初一跑别人家吃一顿的道理,只能等到年后重新进了学堂后,送了他一点小玩意儿,算是补上生辰之礼。
还是在第二年新年当天,临近子时,梅韶主动翻墙进了白府,找到白秉臣要生辰礼物。没有料到他会在正日子里跑出来,白秉臣一时拿不出什么,便偷偷地溜进旁边的小厨房里,给他下了一碗长寿面。
好在是赶在子时前弄完了,也算是赶上了他十九岁的生辰。
次年,白秉臣及冠礼之后,梅韶便告诉他,梅府准备在他及冠的那天破格地给他办一个生辰宴会。明明还隔着大半年,可听着他兴致勃勃地谈着那天自己要穿什么衣裳,请谁去主持他的及冠礼,白秉臣便也恍然觉着时光如流水,很快就能过去。
时光确实飞逝,不过三四个月后,苍山事变,平都血涌,梅家秋日问斩,梅韶被投入寻芳阁中为奴。
他的及冠之日是在寻芳阁中纨绔子弟的侮辱中度过的,而也是那日,在一群世家子的起哄欢笑中,白秉臣亲自穿破了他的耳垂,给他戴上了那颗黑色的珠子。
隔着雾气,白秉臣伸手抚上他的耳垂,轻轻地捻着那颗珠子,梅韶挑面的动作顿了一下。
白秉臣的声音放得很轻,似是隔着他在问六年前的那个人,“疼吗?”
热气渐渐散开,露出梅韶一双透澈的眸子来,“疼。”
“那为什么不摘掉它呢?”
梅韶默了一瞬,扯起一个笑来,“初时是因为恨,因为恨,想要记住这种耻辱......之后在知道真相后,就不疼了。”
他抿了下唇,借着这个机会把一直想问的话问出口,“那你呢?在我满腔恨意地给你烙上银环后,为什么没有取下来?”
白秉臣的目光中泛出一点柔情,扬起温柔的笑,轻声道:“我画地为牢,心甘情愿。”
梅韶反手握住抚在他侧脸的那只手,摩挲着他手腕薄弱的嫩肉,定定地看着他。
他们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相同的渴望和占有欲,梅韶手上突然用力,起身把白秉臣拽进了怀中。
只是一个安静的拥抱,他们却都能感受到彼此衣裳下热烈的肌肤涌动,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里,那些最难以磨灭的伤痕都是对方亲手刻上去的,而在这样的交锋中,他们还能如此亲密无间地拥抱,已是他们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梅韶按住他的后颈,大拇指轻轻地摩挲着,尽量放轻松了语气,可依旧可以听出他声音中的颤抖,“你就比我大一岁,怎么就这么赖皮呢?让我陪着你过完了及冠,却不肯陪着我过及冠。这次,等等我好吗,砚方,等我陪着你到而立之年,你也要陪着我过而立之年,多等我一年,好不好?”
“这次只要你不食言,我会陪你过而立之年的生辰,就像今天一样。要是你食言了......那也没关系,我会找到你。”
白秉臣稍稍挣脱开一点,脱下自己手上的白玉扳指,缓缓地套在梅韶的手上。
他轻轻地在他戴着扳指的手指尖上留下一吻,抬头看他,眼中盛满了星星点点的碎光。
“阿韶,生辰快乐。”
·
作者有话说:
既然他们身上的疤痕都是彼此赐予的,也合该在余生去亲自缝补修复。
不得不说,梅梅和白白内心最深处都涌动着对彼此最深切的占有欲......
——
去白府前,梅梅手下众人头挨头。
褚言:庄主要是进了白府,白大人的俸禄是不是有一半是我们庄主的了?
剑十六:那样我就能天天跑去白府吃鱼羹了。
林如苇(鄙夷:庄主七年前就住在白府了好不好,白大人还亲自出来给他买宵夜,你们猜猜看是在谁在摊子上买的?
闵秋平(直男:啊,在白大人麾下有这么多福利啊,我也想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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