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劫期布下的禁制,祁元修再怎么天赋异禀也没办法跨这么多阶解开。可是潜入的时候还算容易,带着一个拖油瓶出去他就有些没把握了。
他拿出一个可以屏蔽气息的法器给陆星赫戴上,“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小路可以避开巡逻,离开陆家?”
“嘿,问我你可算问对人了。”陆星赫灵力被封,身手却矫健,他轻盈地翻出了窗户,压低声音:“师兄,跟我来。”
祁元修点头跟上,用玉符给祁兰倾发了消息,让她寻找机会到陆家外边汇合。
事情并没陆星赫以为的那样顺利。
祠堂里的人刚一消失,陆家主就有了感应。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静谧的陆家刹那间灯火通明,路上巡逻的护卫也肉眼可见的多了起来。
身上戴着的屏蔽气息的法器可以躲过神识探测,却不能躲过搜捕他们的护卫的双眼。
幸好陆星赫自诩对陆家熟悉不是开玩笑,他幼时着实调皮,毫不谦虚地说,每一处墙角他都翻过。
祁元修与陆星赫在门口与接应他们的祁兰倾汇合,三个人暂时逃出了陆家。
不过还没到天高任鸟飞的时候——如同每一个稍微有些规模的大型城池那样,永城也有禁飞阵法。
要出去,只能从城门离开,可是城门都由陆家护卫把守,他们很难闯出去。
天边破晓,一个晚上过去,他们只能在永城内四处躲躲藏藏。
“没有灵力真是不习惯,该死,我爷爷是不是年纪大了脑子出问题了?追得这么紧,是能拿我的项上人头去领赏还是怎样?”陆星赫骂骂咧咧地抱怨。
很难说这不是恃宠而骄。
被疼爱自己的爷爷追捕,总归是和被仇人追杀不一样的,他知道顶多就是被打一顿再扔回祠堂而已。
赢了血赚,输了被打一顿,怎么算都不亏。
陆星赫要是怕家法,小时候也不至于那么调皮。
连带着祁元修都没什么紧张感,要知道他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都在逃命,从来没有一次这么轻松,倒更像是一场游戏。
一个元婴,一个金丹,一个被封住灵力的凡人。
这个组合要是能从陆家围堵中逃出去,陆家是要上修仙界“十大笑话合集”的。
在陆家主亲自出马之后,三人很快被抓到了。
他们被逼到角落,对面的陆家主眉眼冷淡,“把陆星赫带回去,祠堂不爱待,那就关进地牢。至于二位祁道友,恕不远送了。”
“陆家主。”祁兰倾试图讲道理,“就算你是陆师兄的爷爷,也要听一听他的想法吧?”
祁元修忍不住抓着祁兰倾的手往身后拉了一把。
他直觉向来很准,尤其是对生死危机的预感。
此刻,他浑身寒毛竖起,仿佛某个看不见的角落有只毒蛇对他投来阴冷一瞥,带着无尽的杀机与恶意。
第82章 师尊只是不善言辞(24)
陆家主已然认识到祁元修、祁兰倾的牙尖嘴利, 他不多理会,灵力化作匹练,将陆星赫绑了过来, 卷着扔给了身后的护卫。
陆家主瞥了他们一眼, 转身离开,“走。”
“等等!”祁元修带着祁兰倾跟上,“陆前辈,我等与师弟许久未见,叙叙话总行吧?”
“行的行的唔唔唔……”迫不及待插嘴的陆星赫被护卫捂住嘴巴。
“陆家庙小,怕是容不下二位道友。”
祁元修充耳不闻, 亦步亦趋跟在他们身后,陆星赫感动极了。
祁元修确信暗中有人在窥探他, 且动了杀机。
他知道不会是陆家主, 虽然陆家主看他们的眼神夹杂着厌烦与不满,但恶意却是没有的。
这很正常, 毕竟陆家主已经发现这两人与自己的孙子关系挺好, 并非是他最初以为的上门寻仇,分明是担心陆星赫有危险才专程试探。
人很难对在乎自己家人的人升起恶感。
得知祁元修昨天的装腔作势都是为了陆星赫,他便觉得可以原谅, 只是被耍多少有些生气。
陆家主暗自腹诽, 也不知道沈明恒那么正直寡言的人, 怎么会养出如此伶牙俐齿、八百个心眼的徒弟。
祁元修丝毫不知道为着确认陆星赫的安全让他的风评收到了极大的损伤。
能够带给他这么大的危机感,能够让已是渡劫期的陆家主毫无所觉,祁元修觉得,多半是鱼儿咬钩了。
他面上不动声色, 实际上神识已经悄悄催动了储物戒里的通信玉符。
然而下一秒,戴在他指间的储物戒突然炸毁, 里面的东西洒了一地,大多数都化成看不出形状的焦快。
祁元修的左手鲜血淋漓,手臂处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
“哥哥?”
“唔唔!唔……放开我!师兄!”陆星赫挣扎的幅度有些剧烈了,护卫怕不小心伤到他,只得松开手。
陆星赫跑到祁元修身边,想伸手去扶又不敢,在旁边急得团团转。
陆家主也因为这场异变瞳孔骤然放大了一瞬,他仍旧没察觉到任何异样,但恰是如此,反倒更容易锁定幕后之人。
普天之下,有这种实力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沈明恒,一个是张庭鹤。
沈明恒显然不会突然失心疯对自己的徒弟动手。
陆家主张了张嘴,想要叫陆星赫离开,这已经不是他们能够掺和的事。
但他看了看祁元修鲜血淋漓的手臂,终究还是犹豫了。
祁兰倾在最初惊呼过后立刻冷静下来,过往太多相依为命的经历,她已经习惯了处理这类事情。
沈明恒是炼丹宗师,身为他的弟子,祁元修身上是不缺丹药的。
而凡他有的,都会给祁兰倾一份。
十四岁的小姑娘颤抖着手给兄长上药,心想她的哥哥一定会像从前每一次那样逢凶化吉。
至少,现在已经比曾经受了重伤只能硬抗的情况要好许多了。
不远处忽然现出一个人影来,芝兰玉树,温文儒雅。
“张仙人。”陆家主拱了拱手,语气略带恭敬。
祁元修抬头去看。
祁元修没见过张庭鹤,唯一一次“见面”对方还是借了方闻丘的身体。
想象中,他一直以为张庭鹤会是个面容阴鸷的老人,毕竟对方成名的时候连他的父亲都还没出生。
可是出乎意料,张庭鹤的皮相还不错,姿容俊逸,雅人深致。
他的仪态也特别,美则美矣,却有种不和谐之感。
张庭鹤语气柔和却不容拒绝:“祁小道友,令师如今正是紧要关头,你还是不要打扰他为好。既然陆家庙小,不如往太清小住,如何?”
祁元修很难不去关注张庭鹤怪异的动作与腔调。
要是再早些时候,他或许还看不出来,可是自他搬到浮光峰顶,与师尊朝夕相处,时不时还能见到几位师伯之后,便怎么看都觉得张庭鹤有种东施效颦、邯郸学步的不伦不类。
他的师尊,是这天底下一等一自信耀眼之人,骄傲长在骨子里,哪怕不说话,也能让人觉察出渊渟岳峙般无与伦比的强大。
可张庭鹤?这个在世人口中与他师尊平分秋色的真仙,好似是在强行模仿他人才装出的这一幅可以勉强拿得出手的模样,连抬手的弧度都像复刻般一板一眼,偏偏还要刻意显得云淡风轻。
或许也能用刻板来表示,但祁元修只觉得他是自卑。
“张仙人这是在模仿谁?太假了,以后别演了。”祁元修轻咳一声,挑衅地说。
他现在也不怕激怒对方了,张庭鹤显然来者不善,他话说的好听与否,都改不了最终的结果。
张庭鹤顿了顿,比起愤怒更多的是难以置信,他愕然道:“你说什么?”
很久以前,他羡慕他的兄长。
他兄长是他大伯的儿子,一出生就被确立为家族继承人,众星捧月地长大。
兄长天赋极好,性格也好,人又聪慧。那时他所生活的小城里,没有人不喜欢兄长。
而他不一样,他是五灵根,是私生子,他的生父是个只会给家族蒙羞的赌鬼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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