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恒微怔, 忽然反应过来, 他总劝他爹对弟弟们一视同仁些,不要太过偏私于他, 但其实他自己也是偏心的。
就比如, 他对阿璟从来不会自称“孤”。
沈明恒反省了两秒,然后很快决定放过自己。
——这也不能怪他,谁让他是他爹的儿子?有些坏特质也是会遗传的。
综上, 都怪他爹。
沈明恒没忍住暗暗瞪了沈昱一眼。
捕捉到眼神的沈昱:“?”
看他干啥?
沈昱挠了挠头, 试探问:“明恒, 要爹陪你去?”
“父皇日理万机,这点小事不必麻烦父皇。”沈明恒拒绝。
他猜到沈珏和沈珒估计是在他东宫动了什么手脚,危险倒不至于,大概率是某个“罪证”, 以此陷害他。
如果只有他在场,那还有转圜的余地。
但要是让沈昱看见了……不管是多严重多有力的罪证, 他一定没事,但沈珏和沈珒可能不死也得脱层皮。
沈明恒觉得,他的四弟五弟罪不至此。
“好吧。”沈昱明白沈明恒的意思,虽然不是很乐意,但到底没有反对,“那你解决了再来找爹。”
沈明恒点了点头,刚要应“好”,便被沈珏打断。
沈珏嗔怪地看了沈明恒一眼,真诚道:“皇兄,既然父皇有意,我们做儿臣的,怎么能够拒绝呢?父皇请。”
这话里的拉踩意味太过明目张胆,沈昱心头的火气“噌”地便起来了。
他面上不显,反倒露出一个笑容:“老四挺懂事的,行啊,一起走。”
沈明恒:“……”
四弟,这条死路一定要走是吗?拦都拦不住啊。
沈昱已经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沈珏乐颠颠地跟上。
沈明恒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只能等下再拦着他爹了。
三人走到东宫,刚踏进殿门,五皇子沈珒便神色仓皇地迎了出来。
“父皇,皇兄。”他重重跪倒,脸上满是残留的惊惧。
沈昱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演,随口配合地问:“沈珒,你身为皇子,何事慌张?”
东宫的宫人也出来迎接圣驾。
许茂行完礼,躬身走到沈明恒身边,低声道:“五皇子说要等殿下回来,又不许人身旁伺候,奴等便退了下去。”
这是在说他们也不知道沈珒现在唱的是哪台戏。
许茂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周围的人有心还是听得见的,他不仅是在向沈明恒汇报情况,也是在同沈昱解释,表示不论等会儿发生了什么,东宫之主沈明恒全都不知情。
同样的,跟在沈明恒身边的沈珏与跪在前方的沈珒也听到了。
沈璟仍是仓皇失措的模样,似乎是慌张到口不择言,他胡乱应道:“是,父皇千万不要误会,皇兄什么都不知道。”
沈珏“啊”了一声,“五弟这是在东宫里发现了什么吗?”
他说完似是反应过来失言,连忙欲盖弥彰地捂住嘴巴。
巡视归来的叶鸣谦也不知道何时站到了沈明恒身后,他目光沉沉地看着沈珏与沈珒,眼底氤氲着杀意。
沈昱觉得难得看一场戏还挺有意思的,他善意地指出其中的逻辑漏洞:“你皇兄要真有见不得人的东西,至少也会藏起来,不至于让你看到。”
沈珒看了沈明恒一眼,歉疚般低下头,“或许皇兄是觉得胜券在握了吧。”
眼见这戏越演越严重,沈明恒仍想挣扎,他无力道:“父皇,大过年的,儿臣陪你出宫好不好?宫外最近一定很热闹。”
沈昱老喜欢往宫外跑,要不是沈明恒看着,他能一直待在宫外。
沈昱心动,他语气和蔼地问:“老五,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要和朕一起出宫,还是要朕到东宫坐坐?”
大过年的,他不想在这大好的日子里打孩子。
沈珏沈珒又何尝想在这种日子动手呢?沈昱作为父皇不合格,但沈明恒却是再好不过的皇兄。
可是没办法,眼见他们在太宸殿聊了一个下午,再不把握机会,两个人就该和好了。
再说,要是有权有势地位稳固,他也能当好皇兄好皇弟好儿子。
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沈明恒刚从近一年的昏睡中清醒,按道理来说,现在该是他手下势力折损最严重的时候。
这时候的沈明恒在朝廷上的地位总算没有那么坚不可摧,与沈昱的关系也不再完好无缺。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错过了这回,他们或许再也找不到机会了。
沈珒咬了咬牙:“儿臣确实在东宫看见了一些东西,儿臣该死,方才竟还妄图替皇兄隐瞒,险些有负父皇圣恩。”
他深深叩首:“皇兄,臣弟不能对父皇不孝,你就认罪吧,父皇定会宽恕你的。”
“认罪?”沈明恒不由失笑:“五弟替孤安排了什么罪名?”
沈珏难以置信他这么有底气,“皇兄你……”
你怎么可以一点都不害怕?
你是觉得我和五弟都是跳梁小丑吗?你是自信父皇不会怀疑你,还是自信即便父皇对你生了疑虑也无法动摇你的位置?
我、我们,难道就从未有一刻,被你当成对手?
沈昱已经大步迈进了东宫正殿。
角落里有一个包袱被打开,凌乱地露出一角明黄色布料,正好露出金龙足上五爪,几封书信散落在地。
沈昱失望:“是龙袍啊。”
低劣,太低劣了,他以为起码会是巫蛊。
沈珏、沈珒又不傻,沈昱不信巫蛊,他们用巫蛊干啥?但是没有一个皇帝会不介意有人觊觎他的皇位。
“不仅有龙袍,那些书信才更是……”沈珒像是气愤到说不下去,他别开脸。
沈珏随手拿起一封打开,大惊失色:“父皇,这是皇兄与喻统领的书信往来。”
龙袍只有皇帝能穿,太子私藏龙袍,用意昭然若揭。
而且禁卫军统领可是皇帝的心腹,是皇帝身边最后一道防线,太子与喻季元私下来往这样密切,是要做什么?
子弄父兵,罪无可赦。
陷害的手段不算高明,但他赌的就是沈昱心中的猜忌。
沈明恒究竟有没有做过不重要,沈昱信不信很重要。
叶鸣谦已经迅速盘问起了东宫的宫人,很快他便重重跪倒在沈明恒面前,“陛下,殿下,臣该死。这包袱是有小贼藏在身上带进东宫的,臣失职,请殿下责罚。”
他们是没资格搜皇子们的身的。
他身为臣子,也不能直说这是皇子们藏的,目的就是为了陷害太子。
他只能说是他失职,但沈昱一定能听出他真正说的小贼是谁。
就看沈昱更相信他们谁说的话,或者说,看沈昱更想保谁。
“父皇。”沈珒再度跪倒,哽咽道:“事关重大,儿臣不敢隐瞒,但还请父皇明察秋毫,切莫冤枉了皇兄。”
沈昱没说话。
他拿起龙袍,脸上不见愤怒,甚至还有几分喜悦。
他朝沈明恒招了招手,兴奋道:“明恒,换上给父皇看看?我儿子穿龙袍一定好看,爹之前怎么没想到给你做几身?”
“……父皇。”在这一刻,沈明恒对他两个弟弟的心疼达到了顶峰。
沈珏和沈珒显然也接受不了。
沈珒兄友弟恭的戏份都演不下去了,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且撕心裂肺地喊到:“父皇,这可是私藏龙袍啊,皇兄觊觎皇位,意图谋反,您就不管?”
沈昱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他重重踹了沈珒一脚。
他也曾是战场上百战百胜的将军,天赋异禀,力气比常人大许多。
这一脚踹在心口,沈璟受力向后栽倒,而后吐出一口血来。
他像是忽然生了勇气,双目赤红,直直地盯着沈昱,一脸不服气的怨愤。
凭什么呢?
哪怕沈昱叫喻季元过来对峙,哪怕沈昱查出是他们做的手脚,他都可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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