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师父是常灯,你凭什么敢站在我面前?
“是。”聂秋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颤抖,但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股突如其来的怒火,烫得他胸口闷闷地痛,眼中的温柔笑意也一并敛去,好似常年归入鞘中的长刀显出冰冷锋利的刃口,身上的气度陡转,咬字清晰地说道,“我师从裂云刀,常灯。”
末了,他抬起眼,与张双璧对视,态度坚决,问:“敢问镇峨王有何指教?”
方岐生在一旁听着,虽然不明白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纠葛,抬眼去寻他师叔的时候,却正巧瞧见安丕才眼中晦暗不明的光,霎时间浑身冰冷,有一瞬竟觉得他们是入了谁的局。
但是不可能会是安丕才,他将自己视如己出,在师父失踪的时候也第一时间……
等等,为什么会是安丕才过来告知他们常锦煜失踪的消息?
为什么他是第一个发现常锦煜失踪的人?
方岐生发现,自己没办法回答这些问题,长期以来,都是安丕才告诉他们种种信息,而他们甚至没有怀疑过,就顺着他给的线索,竭尽全力去寻,最终精疲力竭,陷入僵局。
不是的,师父与师叔情同手足,这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
安丕才从来没有做过任何致使他们陷入危险境地的事情,他一直以来都是温和的,成熟稳重的,没有动过怒,也没有惊慌过,永远都是方岐生和黄盛最坚实的后盾。
方岐生猛地将下唇咬出了血,疼痛感与铁锈般的气息让他的意识清醒了一些。
他没有再放任自己去胡思乱想,上前握住了聂秋的手腕——此时此刻,他只想要一个答案,也不介意让张双璧更加生气,抢先一步,在张双璧正要开口的时候,说道:“镇峨王,张双璧,张叔,无论我用什么方式喊你,你大概都会在下一刻让我滚出镇峨府。”
“所以我决定在你赶我走之前先说完这席话。”
“人不是我杀的,我向来敢作敢当,不是我做的事情就不是我做的。”
镇峨王的眼里浮现了惊异,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身后沉默不语的安丕才。
“安丕才,你早就知道?”张双璧简直难以相信自己就这么跳进了陷阱,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先找谁算账,气得发笑,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安丕才今早上亲手将自己的长/枪拿去上了桐油,原来是为了先缴了他的械,好让他面对这两个晚辈的时候不至于动手。
“一个常灯的徒弟,一个常锦煜的徒弟,竟然选择了结交……”
后半句话被他截断在了唇齿间,没有说出口,反而是转身先让张妁回房去。
张妁起先有些犹豫,但是张双璧的语气太强硬,大有要同她发火的预兆,要知道,她可是有十多年都不曾见过张双璧生气的样子了,一时间也不敢再劝,更何况,自从张妁发现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比她想象中还要复杂之后,她就意识到自己没办法改变局势了。
待张妁走后,张双璧转过身来,视线在聂秋和方岐生的身上扫过,没来由的,突然问道:“你们有从各自的师父口中听说过‘五诀联璧’,到底是哪些人吗?”
聂秋曾听过常灯与汶云水是“五诀联璧”其中的两位,至于其他人有哪些,他确实不知晓。
而方岐生,是全然未从常锦煜那里得到过“五诀联璧”相关的任何消息,连听都没听说过。
看到聂秋和方岐生皆是茫然的神色,张双璧并不意外。
“安丕才,你干的好事情,该你收拾烂摊子。”他缓慢地叹出一口气来,说道,“还有,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我是那种心胸宽广的烂好人,该算的账,我都会一笔笔地亲自来算。我本来不想动手,可你们两个偏偏要找上门来,就休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张双璧抬了抬手,霎时间,侍卫便从四面八方涌来,手持长矛,矛头朝内,刃口锋利,将聂秋和方岐生团团围住,只给他们留了个逼仄狭窄的圈子,连气都难喘。
从气势可以看出,这些人分明不是简单的侍卫,而是上过战场,沐浴过血的将士。
“择日不如撞日,不论是新仇还是旧恨,都一并解决了吧。”
紧接着,张双璧冷声命令道:“押走,听候处置。”
作者有话要说: 下周一见~
“五诀联璧”指路第59章 。
第148章 彀中
半个时辰前, 玄武踏入了镇峨府。
镇峨府戒备森严,府内处处有侍卫镇守,如同毫无破绽可言的鱼鳞阵。
门口的那两个侍卫, 端正肃穆,仿佛没有东西能够让他们的情绪产生波动,下盘扎实, 手持长矛,矛尖略有磨损,隐隐透露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气, 明显是饮过血的利器。
玄武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 心里大概有了底。
因为他身上带着象征王府侍女的令牌, 所以一路上基本是畅通无阻。
他知晓青龙门的安门主也在这府中,但是并没有贸然去见他,反而是有意地避开了。
毕竟,玄武门只忠于教主, 魔教内的其他人与他们的关系并不大。
而且他正在执行这种秘密任务,保险起见, 此事还是不要透露给过多的人。
这是第一点。
玄武想,第二点, 权衡利弊, 辨清楚这府内的人有哪些是极具威胁的。
镇峨府之中,镇峨王张双璧当属最危险的人, 他身经百战,即使是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使他警觉起来, 同时,他又在朝堂沉浮浸染多年,手段也不是一般人能及的;其次, 镇峨府那位最年长的小姐,张妁,就凭之前的种种事情来看,她也不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庸人——所幸她如今不在府中,这算是他们为数不多的优势了。
而镇峨府的大公子张漆是个棋痴,偏好女色,宿花眠柳,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
年纪最小的那位小姐,张蕊,虽然武功高强,枪法超群绝伦,但是心眼却不多,很好懂。
玄武打定了主意之后,便调转了方向,尽量离张双璧的书房远一些,走走停停,看起来好像是准备去找他的主子,实际上却在暗中打量这府中的构造。
他向来都是做最坏的打算,如此,即使教主与右护法遇见了危险,也能保证全身而退。
也不能说他消极,至少对于玄武来说,“相信教主”,与“做好充足的准备”是两码事。
镇峨府内危机四伏,若是不做好最坏的打算,很有可能会一脚踏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比如,庭院中植满了遮天蔽日的松柏与翠竹,看上去风平浪静,实际上,每隔五步,枝头或是灌木中就藏了一位实力不俗的侍卫。
再比如,张双璧的书房这类机密之处,檐下、廊顶,皆是挂了小巧精致的铜铃,四角隐蔽处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线,若是不慎碰到,牵扯着整个府内的铜铃齐响,声音宏大不亚于山中古刹的隆隆敲钟声……此类种种机关,数不胜数。
府内有两道门,正与侧,皆有重兵把守,尤其是侧门,平常都是紧闭的,只有拿到不知道放在何人身上、藏在何处的钥匙,才能够将其打开,而且也不知道这侧门设在哪个方位。
当然,这府里肯定不止两条出去的路,只要是权贵人家,府内必定会藏有暗道,就是不知道这暗道到底在哪里——最有可能的地方是镇峨王的书房,其次是祠堂。
天罗地网,无所遁形,不愧是镇峨府。
玄武眉头微皱,只觉得若是真遇到无可挽回的危机,他们或许只能强行突破出去。
他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也不犹豫,很快便给玄武门的其他弟子留了信号。
在镇峨府滞留的时间越久,就越容易暴露身份,所以玄武没有一味地去寻找逃出去的路,他稍稍算了算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便转过身去,准备走向张蕊所住之处。
逐渐远离那些翠竹松柏之后,踏入回廊的那一瞬,黏在他身上的那些视线终于消失了。
玄武暗自松了一口气,定了定神,沿着曲折的廊道向更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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