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狩魂师(52)
阿西从背包里抽出刀拿在手里,一步一步地小心向前,越走越心虚。
“李/大/师。”他小声呼喊,回答他的却是更为嚣张的风声。
阿西走到转角,深吸一口气,准备沿着之前逃去设备层的路线继续行走。
前方就是甲板上一个90度的转角。
之前就是在这个地方有人跌倒,随后发生踩踏,张力被阴爼鲛给咬下海去,他现在想想依然心有余悸。
但他不敢也不能畏怯,整个石油平台的人员安全可全部掌握在他能不能引出阴爼鲛并顺利斩杀的计划中,只能硬着头皮向前冲。
他到了转角,大吼一声,脚步加快,转了过去,将刀放在胸前一阵猛挥。
空无一物。
前后左右,除了无尽弥漫的黑暗,只剩他一人站在甲板上,恐惧感从四面八方涌入他的身体,而他吊形吊影,连个倾诉的人都没有。
阿西继续深呼吸,鼓足勇气继续探步向前。
忽然,他听到了前方的屋内传来一阵响声,那里是医务室。几乎出于本能,他想往回跑,去洗手间找李景行。
但他还是稳住了,想要一探究竟。
他怯生生地移步到医务室前,敲门道:“有人吗?”
里面立马传出一阵响声,像是在回应他,但没有人说话。
这似乎更像是一种求救的信号。
阿西不敢贸然进去,他又尝试敲了一下,还是一样的声响。
他左右看了一下,周边没有异常,除了闷热的天气与嘈杂的海浪声,什么都没有。
他对准猫眼看了进去。
奇怪的是,猫眼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他退了一步,将手电举高,再次凑了上去。
阿西猛然地意识到,他看到的是——一只黑色的瞳仁。
借着手电的微弱光芒,他从瞳仁的反光里,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反应过来的阿西立马调头,还没跑出一步,医务室的门板就飞了出去,正好砸在阿西的背上,巨大的力量将他甩翻在地上。
阿西转头,看到了如同杀人鲸的黑色鱼尾,紧接着,高大的阴爼鲛匍匐下来,露出獠牙,纯黑的瞳仁幽幽地盯着阿西,脸上的皮扯出一个奇怪的弧度。
他在笑。
阿西一看这还得了,最见不得这只丑鱼笑了,它一笑就代表着自己离死不远了。
他爬起来就往回跑。阴爼鲛哪里肯放过到手的猎物,高高跃起,准备扑倒对方。
李景行突然出现在阿西的身后,拿起一道符咒就丢了出去,邪兽第一反应就是用嘴咬烂,当它意识到这是一道符咒时为时已晚,如同被乱棍袭击,将它打倒在地,李景行拿起玉皇五雷斩鬼印玺冲它脑门盖去。
阴爼鲛用残力猛抽鱼尾,李景行退后不及,闪避了一下,还是被尾风击中,整个人被抽飞了出去,印玺也掉落至下一层的甲板。
阿西虽然隔得远,也好不到哪里去,差点被扫到海里,他好不容易爬起来,看到李景行也才从地板上撑起身体,脸上的口子开始渗血。
“李/大/师,你没事吧,你可千万......”看到一个血人,阿西都快吓哭了。
李景行摆了摆手手,示意能挺得住。
普通的符咒只能勉强困住阴爼鲛,并不能将它打死。李景行直勾勾地盯着阴爼鲛,立刻从背包里抽出一根绳子。
阿西定睛一看,这不就是上次在鬼村里捆住克冢鬼石像的法鞭吗?这应该是另外的一条,因为比之前的那一条长多了,等等,难道李景行要捆鱼?
它不可思议地瞥向身形巨大的阴爼鲛以及可以宽大分叉的鱼尾,似乎觉得这个尝试并不明智,刚才鱼尾一抽,已经感受到莫大的力量,李景行躲了一下都被抽的差点爬不起来,难不成还能近距离捆住它。
阴爼鲛咆哮着,狰狞狠戾的瞳孔散发着阴森的凶光,极为狡猾的邪兽这次被李景行偷袭成功,一时半会儿摆脱不了符咒,只能对着道士发出仇恨的啸叫。
“李/大/师,不要靠近它,它鱼尾有力,你捆不住的。”阿西站起来大吼。
“谁说我要捆他?”
李景行目光炯炯,从背包里取出桐油,将法鞭沾上桐油,点头,一瞬间,整个鞭子变成了一条火鞭。
他站在远处,用手努力一抽,熊熊燃烧着除邪桐油的法鞭就抽上了阴爼鲛的身体。
阴爼鲛的吼叫响彻云霄,带着极度的愤怒与绝望。
法鞭在李景行的头顶回旋,空中被火光点亮,李景行身处一片光芒之中,他犹如黑暗中新生的光束,带着势不可挡的正义与浩气,震慑四面八方的邪魔与妖孽。
李景行毫不客气,猛烈地一挥,法鞭在空中发出“啪”的清脆响声,抽瞎了这只邪兽的眼睛,黑色的瞳仁渗出腐烂的尸水。
阿西注意到,李景行每挥鞭一抽,阴爼鲛那块皮肤就会燃烧出一股幽冥的蓝火,当火花熄灭时,那块地方就变成了一堆枯骨,就好像李景行手里拿着杀鱼刀,将阴爼鲛的肉一块一块地片儿了下来。
“妈的,太过瘾了,简直就是吊打邪兽啊。”阿西难掩激动,想到阴爼鲛的种种残忍,方觉出了一口恶气。
李景行手力极大,不消片刻,地上的阴爼鲛就变成了一堆骨头,散发着腥臭。
阿西顾不得身上的摔伤,热情地鼓起了掌,赞道:“真是太棒了,我还没有见过这么痛快的复仇呢。”
“不妙。”李景行看着天边,说道:“徐栩之前说有大风,我也以为他的卦象出了问题,现在看来,龙卷风就要到了。”
“船快到了。”阿西指了指海面上的油轮:“时间应该来得及,我们可以集合大家快速登船。”
“我们再检查一遍,确保没有危险就组织人员登船。”李景行颔首。
“刚才好像有奇怪的声音。”另一名工人小声说道。
“对,我也听到了。
“不会是李大师与阿西有什么意外吧......”
徐栩听到众人议论,立马拉脸道:“你们都产生幻觉了吧?!”
其他人见玄学大师语气不好,心想估摸着徐栩正在为两人担忧着急,纷纷心有灵犀地使眼色,不再讨论下去。
而徐栩此刻心里的想法是:这两个人拍拖去了吗?这么久都不回来,一会儿回来不给个合理的解释,不把李景行......算了,不把阿西打成熊猫眼,我就不姓徐。
这边徐栩正气的咬牙,而靠在窗边的医生则冷静地看着外面。
他盯着越发临近的油轮,瞳仁隐隐地透着兴奋,一转头,发现徐栩正看着他,立马垂下眼皮,回避掉对方的目光,建议:“李/大/师与阿西还没回来,我看天气不太对,怕是龙卷风要到了,还是派人出去找一下放心点。”
“谁去?”徐栩扫了一眼整个房间的人,没有一个人敢应答。
虽说阴爼鲛已经被杀了,但恐怖的嗜人场景历历在目,大家心里害怕得紧,没人敢贸然行动,特别是现在油轮已经近了,每个人都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如果这个时候出事真还不如一早双腿一蹬就闭眼,省得经历这么多担惊受怕。
“那......我去吧。”医生小声地说道。
徐栩摸了摸下巴:“你准备和谁去?”
“就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大家都不愿意去,但总需要有人去做这件事的。”
徐栩听完,默默地点了点头。
众人觉得奇怪,什么时候这个黄医生变得如此勇敢了?而且徐大师居然什么也不说就同意了,有些看不明白啊。
医生见徐栩默许,立马找人借了一把刀大步迈到康乐室的大门前,刚一拉开门,整个人就愣住了。
“你怎么了?”徐栩抱臂踱步到他身后,笑道:“不敢出去啊?”
“看到外面风大,还是再等等吧。”医生退了一步,却发现后腰一阵刺痛,徐栩的声音传入耳朵:“别啊,都要成功潜逃了,怎么能放弃?!”
“你这是干什么?”医生的嘴颤抖了一下。
徐栩动了动手里的匕首,尖锐的隐痛从医生的背部慢慢移动到了后颈,他调侃道:“李景行临走时在外悄悄设的万剑阵,只有懂行的人才能看到,你果然没让我们失望,刚才那一刻的反应很精彩。”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徐栩晃动了一下匕首,威胁:“我耐心有限,而刀剑无眼,你再装下去有什么好处?”
“呵呵,你们借故出去杀阴爼鲛,为的是算计我。”医生索性也不想装了,举起双手转身笑了:“我的错,我低估了你们,我是什么时候暴露的?”
这个医生本就长得长颈鸟喙,一笑起来,更添了几分邪气。
徐栩觉得恶寒。一般人到中年,特别是三十五岁以后,性格的好坏会多多少少会反应至面相上,这人长得一副心机算尽又不得善终的刻薄相,一看就是心术不正之人。
“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徐栩冷哼一声:“谢正浩,左柯还是师叔?”
☆、左柯
“师侄聪慧。”
徐栩放下手里的刀, 抬起下巴示威道:“不是我聪明,而是你暴露得太早。”
谢正浩“哦”了一声,饶有兴趣地向徐栩讨缘由。
其他人听到这一出,更加奇怪,你盯着我,我盯着你,也没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出这两人之前有任何关系。
徐栩偏头笑道:“这真是一个Long Story, 我怕讲太久,会影响你上船潜逃的时间。”
谢正浩大笑了两声,大方地说道:“无妨, 早一点晚一点没关系。”
徐栩冷眼看着这个自大自负的人,还是决定用铁一般的事实去粉碎对方那颗因为物欲横流而发霉的心。
其实,在徐栩从夹缝沟回来遇袭后,就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立即起了一卦。卦象不稳,所有的征兆均未上卦。针对这种情况, 只有两种解释,一、徐栩的奇门遁甲退步了,算不准;二、有玄门中的高人在故意阻挠。
徐栩对道法风水都是半吊子,但却对自己的奇门遁甲迷之自信。
李景行也更倾向于后者。关系玄门门风, 这就是一个大问题了。徐栩与李景行一心向道,两人决定深入调查,一定要查出这只“害虫”。
第一个线索居然来自赌场的老板。当两人前往M市,发现万益赌场的风水格局十分决绝, 是属于杀气非常重的布局,很少有风水师会这样设局,换一句话说,这样设局的都不是好风水师。
两人在网络上搜索了一圈,意外发现了一张万益赌场开业剪彩时的照片。这位风水师正在曾总旁边指点江山,虽然举起的左手刚好挡住了脸庞,但左手少一指却被清晰地照了下来。
难怪赌场老板与助理老是情不自禁地瞥两人的手,在他们的意识中,越是高人,越有可能是残疾,当看到李景行与徐栩没有任何身体的残缺,还有些奇怪。
徐栩向张扬打听,张扬称只知道前任风水师姓谢,名字不知,风水师也很忌讳有人直接呼他名字。
徐栩回忆起托米之前说过,黄芊芊进剧组的推荐人,正是一个姓谢的尖嘴猴腮的男人。
两人秘密找到黄芊芊询问,而她否认当时的姘头姓谢,绝口不提往事,她的保镖将两人请了出去,黄芊芊清楚地记得徐栩对他的嘱咐——不能再见夹缝沟的人,因此黄芊芊的态度与行为,表示要和他们断绝来往。
江总已亡,线索似乎断在了这里。
李景行突然回想起回魂夜,他找到了江总魂魄,虽听不到声音,却看到了一些匪夷所思的场景,和后来的场景一串,居然有了些眉目。
李景行覆在魂魄生前的视觉上,看到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捆着一个垂死的男人施法。他努力回忆,发现这个丑恶的男人的身形与赌场剪彩照的风水师有几分像,而这个人最终的口型好像在说“左柯”。
正在这时,有一个三十开外的男子被人识破躲在屋外,这名男子被保镖逮进屋内,一干保镖将他殴打得脑出血。
李景行个人感觉,垂死的男人是左柯,那个倒地不起满头是血的人,正是在鬼村地下墓室捆着的尸体——沈成海的弟弟沈嘉荣。
“我们可以得出结论:一、沈嘉荣或许知道了风水师的秘密,就被风水师当成了克冢鬼的替身,关进了夹缝沟鬼村成了锁命冤魂,这也是为什么沈成海要借拍摄节目组的名义寻他弟弟。而沈成海为何知道这么多,我们无从考证,或许是有人告诉了他什么,这不重要,关键是,幕后真凶在安排拍摄人员进夹缝沟的时候可谓处心积虑,不仅是希望黄芊芊死掉,而是所有人都得死掉他才放心。”
徐栩说累了摆了摆手,立马有人给他倒了一杯水,他接过大喝几口,继续分析。
“二、黄芊芊说股东离开时,给她说了一句话“风水先生是他杀”,很明显矛头指向了后来包养并捧红黄芊芊的江总,这样做无非是希望最后是一个死局。只要江总死了,剩下的线索就断了。”徐栩耸肩:“黄脑残的姘头只是个幌子,从回魂夜可以看出,风水师并没有死,死的是左柯。风水师易容后,以左柯的名义继续生活,而大名鼎鼎的风水师被谋杀了。”
徐栩一字一句道:“综上所述,你就是谢正浩,你也是假的左柯。”
谢正浩慢悠悠地踱步,表情非常放松,他转头问道:“懂得明哲保身的人总是聪明的,冒牌左柯给你们两个小毛头说这么多,是为你们好,让你们不要掺和。”
“可惜了,你们碰到的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而是明知正道沧桑依然砥砺前行的道士,你天衣无缝的连环计自认为无懈可击,可惜,我们掘地三尺也要找出真相。”徐栩假装叹了一口气:“你想彻底接管左柯的股份,套现,让你后几辈子都能坐享江山,钱是一个好东西,但同时也是考验人的工具,有人被纸醉金迷糊了双眼,也腐坏了良心。”
谢正浩一点儿不辩解,解开了手指上的纱布,反复摩挲着只有四个指头的畸形手,极有兴趣地问道:“那说说你是怎么发现我的?不会因为我少了一根手指就怀疑我吧?”
“这只是最后推断时的一个条件而已,我们的推测很简单,”徐栩耸肩:“你我两人也算是一个派系的不同分支,当有人在阿西的身上拍符的时候,我就知道,这石油平台有故人,当然还有一点很重要,围邪局只有少数几个派系的人会用,据我所知,除了我师父,剩下就是同门的几位师叔略懂一二,此法术异常阴邪,师父根本就不打算传授给我们,所以幕后真凶的身份我也就猜到了几分。最后,冻库温度极低,冻库中那具受到诅咒的尸体如果一早就在里面,早就冻成了冰雕,而我和李景行居然都能将它拉动,证明有人当晚将尸体作为诱饵抛进冻库,时间很短,为的是吸引阴爼鲛并让其确定攻击目标,这样分析下来,我只能怀疑你们几个了。”
“不错!”谢正浩的目光居然有些欣赏。
“除了你,所有的嫌疑人都死光了,而你虽有纱布遮盖,但很明显就是断指,我在你身上起卦,卦象不准,更加证明你是玄门中人。”徐栩指着门外道:“你想甩下所有人潜逃,却不料外面有阵法布局,你是有能力解开布局的,只是当时没有反应过来,就这么两秒钟停顿的表现,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谢正浩鼓起掌来:“真是了不起,我门派能出你这样聪颖的弟子也算是造化。”
“可是造化弄人,我派居然出了你这样的人渣。”徐栩冷言讽刺。
“有什么办法?左柯不死,我就没办法得到财富,挡我路者,都该杀!”谢正浩阴冷地笑了两声:“我杀左柯时,沈嘉荣这只好奇猫撞了进来,我就顺便一起办了。”
“这是什么TMD强盗逻辑?”徐栩失笑:“这后面一连串的阴谋诡计真是煞费苦心,我觉得你太无聊了,真要害人,凭你的本事,大可以直接下咒。”
“你说对了,我就是无聊。”谢正浩笑道:“将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看他们挣扎、彼此怀疑、痛恨与畏惧,我就觉得很开心,你想想,在这个封闭的环境,如果求生无门,是一个多么刺激的体验。”
“你这是反社会人格。”徐栩快语道:“你要想想,你可也在这个平台上,受到阴爼鲛的威胁。”
“哈哈哈,正因为我在现场,才能见证你们一个一个死去啊。”谢正浩笑得猖狂:“这是最高程度的享受。”
“变态!”一个围观的工人忍不住骂道。
徐栩来不及伸手,只见谢正浩眼光一狠,嘴唇微动,工人的头颅就歪耷下来,像颗断枝的树木,没了呼吸。
“住手!”徐栩拿出符咒准备去封对方的口。
谢正浩退了几步,躲过符咒笑道:“你这三脚猫功夫差得太远,你的师父也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徐栩面色冷峻,狭长的眼眸透着狠厉,他拿出符咒抹眼,举上头顶,跺脚三声,禀道:“各位祖师在上,口山派弟子徐栩替师尊师祖清理门户,决不允许有人借道法之名危害苍生。”
谢正浩的脸色一变,压低身子,准备手刃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地小子。
刹那间,康乐室的窗子发出巨响,众人回头一看,一头阴爼鲛已经破窗而入。
徐栩立马转移目标,拿起符咒抛向海里的邪兽,邪兽定在原地数秒后,立马恢复,扑向了最近的工人,徐栩再次抛了定符过去,这次却被狡猾的阴爼鲛给躲了过去,鱼尾将附近的人都扫飞了,重重地摔在运动器材上。
谢正浩看罢,呵呵干笑了两声,也不打算再纠缠下去。他知道,凭徐栩的能力,对付一只阴爼鲛已经够呛,更别提还要保护一群弱者。而阴爼鲛性残,连他也没有百分之百的胜券,索性不再逗留,趁邪兽将这一伙人干掉之机,他要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