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啊。”在北方偏远县城凛冽的初冬中,早起的少年神清气爽,对着站得笔直的保安欢快地喊道。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刘明在少爷几次三番主动示好之下,也没法再揪着那点事儿不放。
“早。”他高声回应,目送夏清穿着雪白羽绒服的背影出了门,困惑地嘀咕,“这一天天的,哪那么多乐呵。”
这天晚上,时城晚出来了一会儿,夏清在门口跺着脚哈着气,原地来回打转。
时城是跑着出来的,夏清一听到大门的声音,就迎了上去。
“都零下了,你们这黑工地还不停工?”他嘟囔着抱怨了一句。
时城没说话,但下垂的目光中透出无奈。他已经说过几次,天太冷了,不要夏清再送了,放在门岗就行,他可以晚上下班去刘明那取,或者第二天早起。
夏清怎么可能答应,他每次都用同一个借口,“刘明早晚班都不一定,一会儿这个门一会儿那个门的,我找他更费劲。而且,他那人一看就不细心,弄丢了怎么办?”
最近,尽职尽责值守的小保安总是猝不及防打喷嚏。
工地停工就意味着时城要丢掉工作,夏清口无遮拦之后突然意识到说错话了,他吐了吐舌头,用冻得通红的手指翻着资料解释,“你看,昨天你说的那道题我换了个解法,你再试试。还有,你高一的知识补得差不多了,高二物理和化学还漏一大面呢,我从原来学校……诶呀,我怎么忘拿了啊,”他懊恼道,“明天,不,你能等一会儿吗,我跑回去的话,五分钟,不,四分钟……”
“你几点睡?”时城打断他。
夏清愣了愣,下意识回答,“十一点多。”
“那我今晚收工去你那儿取。”
“啊?”夏清张大了嘴巴。他其实早就琢磨着这样提议了,但又怕人家多想。
“不方便的话……”
“方便,有什么不方便的,又不是没去过。”夏清蹦豆子似的,“我一般学到十一点半,还得洗漱什么的,可磨叽了,你不着急,晚点儿下班也没关系的。”
时城低头,貌似笑了,“嗯。”
“你笑什么?”夏清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你再笑……”在他跳脚之前,时城已经转身走了。
“你给我等着,哼。”他耀武扬威地往回走,也分不清脸上是冻得通红,还是莫名其妙地红了。
第34章 妻管严潜质?(回忆线)
夏清回到家,脱下外套,赶紧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他一个人住,又一整天一整天的不在家,倒也不乱。北方集中供暖的地区,冬天屋子里还是挺舒服的,他们小区暖气烧得尤其好。他提前洗了个澡,换衣服的时候却犯了难。
夏清在卧室柜子里淘弄半晌,卡通的睡衣太幼稚,真丝的太薄,黑色的不阳光,绿色的又不稳重……最后,摒弃了一大堆蔡薇薇寄给他的不知国外什么牌子的家居服,他翻出一件春秋穿在外边的米色连帽卫衣和同色的休闲裤。一套搭配下来,青春洋溢,还挺显个儿。他在镜子前边端详两圈,颇为满意。
这个出租屋有两个房间,北边小一点那个屋子他用作书房。
夏清打开台灯,摊开练习册,做了两道题加无数次走神,门外终于响起敲门声。
他一个高蹦起来跑到门前,又矜持地掀开猫眼等了半分钟,装作不紧不慢地打开门。
时城穿一件黑色的厚外套,帽子扣在脑袋上,单肩背着书包。
“进来吧。”夏清侧身让开。
“挺晚了,”时城站着没动,“你该休息了吧?”
夏清小脸儿撂下来,“我还没写完作业呢,还有省重点的卷子,我给你交代交代。”
僵持了几秒钟,时城低头进门,换了拖鞋。
“衣服不脱不热吗?”夏清拿眼刀瞥人,伸手扯下时城的书包拎在手里。
时城把外套脱下来,搭在餐厅椅子上。他里边换下了工作服,穿的是正常的校服,袖口磨破了边,缝缝补补的。剪得极短的头发上挂了一层霜,可见外边温度有多低。
夏清不自觉地皱眉。
他摊开准备好的练习册,“昨天那道题跟这个是一个类型,你解一下。”时城从他手里接过笔,认真地读题。
“这上边有钉子?”夏清敲了敲他摆在自己旁边的椅子。
时城把着一边,坐下。
经过最近一段时间卷子上的交流试探,夏清对时城的知识薄弱点大体有所了解,他找的例题都是有针对性的。一旦投入到学习里,时间过得飞快。
“这两张,我带回去写。”时城第三次望向墙上的挂钟,说道。
“好吧。”夏清打了个哈欠,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十二点。
他把时城送到门口,“等等,”又转身进了厨房,拿出两瓶牛肉酱,“我家里寄过来的。”
时城刚要开口,夏清抢先一步,“这是给阿姨咸菜的回礼,不是给你的,你没权利拒绝。”
时城被他怼他无话可说,绷着一张棱角分明的酷哥面孔接过了两瓶牛肉酱。
夏清:“明晚……”
时城:“明天……”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
“明天放学你直接回家,我还是这个时间过来取。”时城说。
“好。”夏清抿紧唇瓣,堪堪压住不受控制的唇角。
终于见到点儿亮了,有一种他也形容不出的成就感。彼时,夏清并不很清楚他接近时城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或者说,他多少有些逃避心理,不愿意去深究他自己也不确定的某些状况。毕竟,自从高一他朦朦胧胧意识到自己的特殊取向开始,他还是第一次对一个身边摸得着的同性产生超越普通朋友的兴趣。
不过,也仅止于此而已,更多的他也没去细琢磨。
第二天早上,刘明正好在学校对面的岗位上早班。远远就看到夏清带着耳麦,脚步轻快地飘过来。白色的外套,白净的面孔,呵着一缕缕白雾,跟个下凡的散仙似的。觑到他之后,夏清摘下放着BBC的耳麦,溜达过来。
“今天早班?”他问。
刘明点了点头,“都交班一个多小时了。”
“五点就接班啊?真够辛苦的。”
“嗐,不算什么,”刘明实诚道,“我们早班上得早,下得也早,我下午四点多就可以回去补觉了,不像时哥早上晚上连轴转,跟铁打的似的。”
“他早上也打工?”夏清错愕,他以为时城早上迟到是因为晚上下班太晚。
刘明在北门值夜班的时候看到过好几回夏清给时城送学习资料,时城也嘱咐他照看着点儿夏清的安全,所以他现在跟城里少爷讲话也没那么多顾虑了。
“可不是吗?”刘明重重地唉了一长声,“晚上工地机器不敢开又要赶工期,全靠人力,他扛水泥拌水泥搬砖,干的全都是最累的活儿。之前经常到下半夜,最近晚上都结冰了,黑心肠的开发商才让十二点前结束。他早上还要去那边,”刘明指了指,“农贸市场那里有个早餐摊,他四点半去帮忙,干到8点半。”
夏清哈着蒸汽,愣在原地,刘明嘴角向下撇了撇,“还没完呢,中午他还去饭店帮厨,就是上回给你打包的那家。”
夏清彻底震惊住了,他都不敢细算,时城一天睡几个小时。
“他很缺钱?”夏清问出了没过脑子的一句。
好在刘明也不是什么矫情的思维,“缺是肯定缺,他妈那个病就是定时炸弹,上一次严重的时候,卖了老家的房子抢救,才好不容易留下一口气来。”他顿了顿,“你们学校好像给他减免了学费,上大学听说也能申请补助,可总不能不吃不喝吧。所以,他得拼命攒钱。不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幸亏他够身强体壮,一年到头下来连个感冒都没有。换个人,估计早就撑不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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