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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怎么了？您说实话，需要多少钱？”
老中医又吐出一口气来，左手的食指压住眉心按揉，但是却怎么都不能揉开眉头。“你个臭小子，干的好事……”
“啊？”脏脏一愣。
“你啊，你啊……”老中医现在还没平静下来，从医多年，从未发生过这种事。
“您能不能直接告诉我？”脏脏看着他，恨不得钻进老中医的大脑里面去看看药方。
“我还能怎么告诉你？这种事……你们年轻人难道不知道吗？小情侣……这……这种状况还不懂？你怎么从一个极端走到另外一个极端的，心里不清楚？”老中医遇到人生中最棘手的情况了，“你哥的身体是那种情况，你为什么不做措施？”
脏脏的目光落在老中医的眼睛上，半分钟前因为着急而流出的汗水刚好顺鬓角而下。
“什么意思？”他心如擂鼓，呼吸声闯入自己的耳道，舌根后方发僵。可是心里却触摸到了那个答案，在危险边缘徘徊。
“我还能什么意思？”老中医看向他，“你哥有了。”
一瞬间，中药房里万籁俱寂，只剩下淡淡的药味。
脏脏看向老中医，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老中医也看着他，好歹他年长，稳得住，情绪从惊讶转为平稳。时间好似凝固，又如同飞速流逝，面前的年轻人保持着坐姿，要不是因为瞳孔收缩真像是一尊雕像。
脏脏在高考时都没有这么紧张过，哪怕坐进考场，看着监考老师发卷，第一个交卷后冲出校园，他都不曾感知什么叫做紧张。现在他有了实体的感触，身体还没动，可是心脏却像扎了一根针，一厘米一厘米往里深入。他不知道要深到何种程度，只觉得全身不能动。
每一次心跳也进入了血液，流经全身，再重新冲回心房，引起不规律的震颤。
震颤又抵达咽喉，将他的咽喉捏瘪，暂时发不了声音。
“我哥……”等到他的喉结后方终于恢复知觉，操控嘴唇的能力才回归，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又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在说话。
“我哥……有了？”他问完，呼吸不太稳定。
“是。”老中医点了点头，“刚刚我反反复复摸过脉象，应该不是很小了。”
“什么叫，应该不是很小了？”脏脏又问。他转头看向坐在远处的哥哥，哥哥正和抓药的小徒弟聊天，可是谁也不知道他肚子里还有一个更小的，就睡在那里，而且已经“应该不是很小了”。
“已经稳定了，头三个月都过去了。”老中医说，要不是自己亲自见证、亲自把脉，别的医生说出来他只会觉得对方疯了，“你自己想想是什么时候的事吧。”
三个月都过去了？脏脏又一次接受冲击，面无表情，但是脑袋里开足了马力处理信息。哥哥有了，自己的，孩子已经不是很小了，可是……
“可是……”他有点心虚，“可是我们每次都……”
“要不然是不注意，要不然就是安全措施出问题了，滑脱或者破裂，这都有可能。”老中医忍不住想要敲打他，“你怎么回事？你……”
脏脏摇了摇头，他暂时想不出是哪一次的问题，人生头一回这么慌张。放在桌面上的右手攥成了拳头，骨节因为发力而泛白。他再一次看向哥哥，忽然一下想明白了很多事。哥哥很久没吃巧克力了，说忽然不喜欢那个味道，总是想吃冰淇淋，还偷吃家里的冰棒。他从前喝温水，现在找冰饮，总是喊着热喊着饿，莫名其妙爱上了零食。
容易犯困，早上睡不醒，这不是因为学习太累，而是他肚子里面还有一个人要吃饭，在吸取他身上的能量。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等到他反应过来已经过去两分钟了，他转过头看向老中医，“有危险么？”
“目前脉象没什么事，但是……我先跟你说，你哥的情况非常特殊，这不是中医能看的，你要带他去医院。”老中医将声音压低，可是每个字的分量倒是变重了，狠狠地压住脏脏的心尖，“现在你把他叫过来，我慢慢告诉他。”
小混混正拿着一颗罗汉果，不知道这东西泡水好不好喝，弟弟这时扶他起来，他连忙问：“哥到底怎么了，你说实话。”
“哥，你慢点。”脏脏攥着他的手腕不肯松手，下意识地看向哥哥的肚子。
“我没事，我感觉自己挺好的啊，应该不是大毛病啊……”小混混自我安慰地笑笑，想快步走到大夫面前可是没走两步就被拉住，不得不停下来，“怎么了？”
“慢点……”脏脏的声音都不稳了，恨不得给自己脸上来几拳。
就这样，十几步的距离两个人一步一步慢慢走回来，小混混面带疑惑地坐下：“你们别打哑谜了，我是不是出事了？”
“你……”老中医在心里翻来覆去地酝酿，如此荒诞的事情他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我要跟你说一件事，你要有心理准备。”
小混混顿时屏住呼吸。
“你怀孕了。”老中医脱口而出，“而且已经稳定了。”
小混混呆坐在原地，和方才弟弟的反应一模一样，要不是瞳孔皱缩，真像是一尊雕像。老中医也不敢动，生怕自己的任何举动和言语惊吓小孕妇……也不对，是小孕夫，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眼睛里的茫然变成惊恐，随后引发了一阵慌乱。
“他说什么呢？”小混混转身抓住了弟弟的手，自己手心都是汗，可是弟弟的指尖冰凉。他们的体温像是倒换了一回，从前冰凉的手现在热了，从前总是滚烫的手现在回不上血。
“你别问他了，有什么事情问我就行，我是大夫。”老中医稳住阵脚，医生不能慌，“你自己是什么感觉都没有吗？”
“没有啊，是不是摸错了？”小混混这时还不肯相信，肯定是摸错了，只是把脉怎么可能那么准确啊，“而且我什么感觉都没有。”
“最近有没有肚子疼？犯困？或者想吐？”老中医依次询问。
小混混咬住下嘴唇，摇摇头。“没有。”
“你别骗我，你骗我也改变不了事实。”老中医原本还不确定，可是看他这个反应，八成是出现了怀孕反应，“你别慌，慢慢说。”
“哥，你慢慢说，没事的。”而脏脏这时也稳定下来，只是心里仍旧乱得很，不知道那团小东西会不会折腾哥哥，“没事的。”
小混混全身麻木，他不知所措地看向自己的肚子，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他又摸了摸小腹，平坦极了，可是医生刚才说什么？自己怀孕了？
这里面……竟然有个孩子？是自己和弟弟的？这怎么可能啊？这绝对不可能！
“你最近有没有发现自己口味改变？或者忽然想吃什么东西？”老中医短暂沉默后开了口，看向那袋糖雪球，“山楂活血，也不是说吃完肯定坏事，但是少吃。”
“这不对啊。”小混混牵强地笑起来，像是无事发生，“您是不是诊错了？我真的没感觉……就是……连续剧里那种呕吐、头晕、肚子疼，我全部都没有啊。而且我睡眠质量还特别好，吃什么都香……而且我心情还很愉悦，皮肤还变好了。”
他一字一字说，听起来像是笑话，可是这都是事实，末了又添加一句：“怀孕不可能像我这么舒服吧？不可能的……
“个人体质不一样，孕期反应自然不一样，有些人从胎儿着床就开始疼了，孕期害喜折腾半条命去，有些人就是你这样，不仅没反应，还非常适应。”老中医闭了闭眼睛，“你这是抽中基因彩票了，没有害喜症状。”
小混混眼瞧着一盆冷水泼下来，泼得他透心凉。
“哥，没事的，你别害怕。”脏脏这时蹲下来，脸和哥哥的肚子平行，眼圈骤然发红，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才说，“你和医生说，说实话。我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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