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灰,在下面,呐,你看。”
周禾打开电筒往里照去,只见块状的碎骨之下,积着不足半罐细腻的粉末。用镊子夹出块碎骨,周禾将骨屑刮至干净的载玻片上,随后又用一个细长的,比耳挖勺大不了多少的金属勺盛出一点点真正的骨“灰”,置于另一块载玻片之上。
接下来是染色,盖片,上机器。不同于唐喆学以往对显微镜的认知,这台数码显微镜不需要人眼凑到镜筒前观察,而是用操作台控制镜头的远近变焦,图像会在平板上呈现。随着祈铭对控制器的操作,画面逐渐清晰,数万倍的放大后,粉末状的骨尘仿佛一颗颗沙砾般清晰呈现。而在这些骨尘的缝隙间,有一束束针尖样的物体,染色过的边缘清晰锐利。
这正常么?唐喆学和秧客麟面面相觑,反正他们不知道骨灰里该不该有这东西。将视线投向祈铭,就看祈铭面色微凝,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忽然,他眉峰微动,眼里流露出一丝释然,随后发问:“大米,你说这是什么?”
唐喆学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祈铭是在叫周禾,这肯定是又没记住人家的名字,随口给起的外号。不知道张金钏的名字在祈铭脑子里是个什么印象,看字型金属多,也许是叉子勺子之类的,反正都离不开餐桌。
周禾一脸紧张,张了张嘴,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答了怕错,错了挨骂,前车之鉴,挨完骂一宿甭睡觉了。之前他问过高仁,是怎么在祈铭的冷血高压领导风格中坚持下这么多年的。高仁告诉他说,其实自己一开始也扛不住祈铭的刻薄,被骂之后偷偷掉过几次眼泪。但随着越来越多次的实操,逐渐想明白了,祈铭严苛到近乎变态的要求,不是因为不体谅他们是新手、经验不足,而是为了杜绝出现因为法医的失误弄错死因或者锁定错嫌疑人。出现重大失误和挨骂两件事一比,孰轻孰重立见,一下就释然了。
等了一会没见周禾接话,祈铭倒是没面露嫌弃,而是转头对唐喆学说:“我要带走五十克骨灰回去做草酸含量测定,你去跟管理员商量一下。”
“这是草酸?”唐喆学指着那些针尖样的物体问。
“准确的说,是草酸钙晶体,”祈铭解释道,“正常人体内都含有一定量的草酸,过量会导致一水草酸钙型结石,一水草酸钙热稳定性差,火化过程中会分解,接触空气后以草酸钙的形式存在于骨灰内,所以骨灰中的草酸钙结晶比较常见,但草酸是具有毒性的,测定超过七十一毫克每公斤的话,就是致死量了,这个——”他指向屏幕,“晶体密度过大,死者死前体内的草酸含量必然是超标的,具体数值还需要经过仪器测算。”
稍稍消化了一阵祈铭的科普,唐喆学问:“你是说,赵尊益用草酸毒杀了戴敏芝?”
“不,草酸具有强烈的嗅觉刺激和强腐蚀性,没有人会傻到直接把草酸喝下去,那样会灼伤消化道,送医时医生立刻就能发现。”
“……”
唐喆学都不继续敢问了,旁边有后辈在,问多了显得自己智商低。和祈铭说话,尴尬之处有时不在于不知道答案——知识本就浩瀚无边——而是根本不知道该问什么。
“乙二醇?”周禾突然插话,毒理是他的强项,能通过实习申请就是靠一篇毒理专业论文而赢得了祈铭的青睐,只是实操和理论有一定的距离,他刚一时没反应过来,“乙二醇在人体内的代谢物为草酸,过量的草酸钙结晶堵塞肾小管会引起肾衰,并且会使血液内PH降低,死者有糖尿病,乙二醇代谢物的中毒症状被酮症酸中毒的症状掩盖了。”
祈铭的眼中顿时流露出一丝赞赏,认同道:“确实,乙二醇中毒实际上就是草酸中毒,其代谢中间产物,如乙醇醛、乙醛酸等,对肾脏也存在直接毒性,之前对死者的死因判断是肾衰引起多脏器衰竭,最终导致的心衰,所以,如果草酸含量检测达到致死量,那么就可以确认她是被毒杀的。”
“那乙二醇能直接饮用而不被发现么?”唐喆学感觉问这问题不会显得自己智商低了。
“也不会,乙二醇发甜。”祈铭仰脸想了想,“乙二醇多用于车辆和工业防冻液,嗯……应该也不会有人直接把防冻液喝下去,稍等。”
他给杜海威打了个电话,挂断电话后问唐喆学:“你们锁定的那个目标嫌疑人,是搞农药的?”
唐喆学点点头。
“杜老师说,乙二醇在农药生产过程中,常被用于催化剂,所以嫌疑人确实有可能搞到高纯度的乙二醇,但具体如何使用……”
“出结果给我就行,我去审他。”
唐喆学顿生摩拳擦掌的冲动,可算轮到他了,光听祈铭他们谈技术层面的东西,感觉自己跟个白痴一样。
TBC
作者有话要说:
没事儿二吉,你还有胸!俗话说的好,胸大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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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等待法医给毒理结果期间, 唐喆学决定先去走访赵尊益现在的妻子,池雨。正好经侦那边要送刑拘通知书给家属,明烁表示会亲自和他一起走一趟。唐喆学考虑的是, 不好揪着戴敏芝的死问, 毕竟手头没有合规的证据,就问钱,这么大一笔钱赶在结婚之前被处置了,池雨如果不知道的话, 夫妻间的裂隙就算敲开了。
接到刑拘通知书,池雨脸色大变,像个突然断电的机器人一样原地呆愣。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打电话, 打给父亲, 让父亲帮忙找律师, 从客厅到阳台来来回回的走着, 完全顾不上招呼屋里的警官们。
挂上电话, 池雨对他们说:“我不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别问我问题,要问就去问律师。”
明烁抬抬手, 示意她先冷静下来。池雨站在电视柜旁,抱着胳膊止不住的抖, 看样子是强忍着不当他们的面哭出来。
与唐喆学交换过视线, 明烁不动声色的往他们夫妻间的信任里打楔子:“和你结婚之前, 赵尊益卖了套房子, 你, 知道么?”
很显然, 这种问题不用等律师回答,池雨的状态瞬间从焦虑恐惧转化为震惊:“没有!他没和我说过!”
“这套房子在戴敏芝名下,戴敏芝的父母已经不在了,你丈夫是第一顺位继承人,这属于他的个人财产,婚前卖掉,他确实没有告知你的必要。”明烁继续拿锤子往楔子上砸,“他给我们的解释是,因为论文作假被发现了,被人敲诈勒索,为了保护名誉不得已而为之,那么这件事他有没有和你提起过?”
“论文?”池雨错愕瞪眼,“他都多少年没——”
话说一半,她突然抿住嘴唇,稍作考量,垂眼低声道:“工作上的事,尊益从来不和我说,我听不懂。”
她瞬间的圆滑,让唐喆学和明烁同时意识到,这块骨头比预计的要难啃,可能赵尊益私下处置的两百万,对她来说不足以碰触与老公决裂的底线。来之前已经对池雨做过了一番调查:她十六岁就出国了,一直在国外待到二十六才回来,目前在一家主营高端别墅项目的地产公司工作。
那家公司的独栋别墅售价动辄上亿,所以池雨平时接触的人必然非富即贵,有较强的应变能力也就不足为奇了。刚才还抖个不停,现在已经能冷静下来应付警方了。
于是明烁换了个思路,问:“池女士,你看,你年轻漂亮,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嫁给一个比自己大十八岁的男人?哦,还是有过婚史的。”
池雨不屑轻嗤:“你懂什么叫爱情么?”
明烁皱皱眉,又问:“可他妻子才去世三个月,你们这么快就结婚,是不是——”
“我十岁就认识尊益了,那女人还没我认识他的时间久。”池雨打断他的话,下巴顺势扬起,一反刚刚被刑拘通知书吓得花容失色之态,“警官,我不是介入他人婚姻的小三,我俩也没做过什么有违道德的事情,戴敏芝死后我才和尊益在一起的,你们不是能查开房记录么?去查啊,戴敏芝活着的时候,我们俩开没开过房,一查不就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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