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这个网络的发达程度,让警务人员所面临的舆论压力前所未有的重。就说上个月,重案组出现场,有记者硬闯警戒带污染案发地、让罗家楠拎后脖领子揪出去的视频,被冠以“警察暴力执法”的标签发到了网上。一时间骂声铺天盖地袭来,虽然很快就通过技术手段平息了争议,可内部调查处还是责令重案组自查纠错,并将重案组全体撤出了该案。给罗家楠气的,没等上头“召唤”,自己先去局长办公室摔了工作证。
当时悬案组临时受命接手案件,唐喆学赶到现场一看,顿时明了罗家楠那股子邪火源自何处——现场的足迹乱七八糟,满地垃圾,烟头儿矿泉水瓶塑料包装袋随处可见,给鉴证勘验造成了极大的负担,别说罗家楠那土匪脾气窜儿火,搁他也忍不了。
后来罗家楠给自己放了三天假,还是回来上班了。难么?难。可受委屈就不干了?不行。写了八千字的检讨,上楼挨盛桂兰一顿骂,前尘往事一抛,继续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出下一个现场。
唐喆学问他为什么又回来了,毕竟之前都豁出去不干了。当时俩人站安全通道里抽烟,罗家楠闷了一口说:“那天我摔完工作证,祈铭回去跟我说,《道德经》有云:知者不言,言者不知,意思就是真明白事理的不会胡说八道,让我别和那群傻逼计较……我琢磨了一下,嗨,也是,骂两句就骂两句吧,还能少块肉不成?我只能祝福那群骂我祖宗十八代的傻逼,这辈子别赶上让我出现场。”
既感慨祈铭难得情商在线,唐喆学又佩服罗家楠的损劲儿。同时他确信,即便有一天罗家楠出现场遇上的受害人是骂操自己祖宗十八代的傻逼,也一定会尽职尽责的还对方一个公道。人格和脾气不能划等号,说到底干他们这行的没几个好脾气,然而警徽下的宣誓,必将终身铭记。
等着车辆交叉对比结果的空当,唐喆学又投入到追踪向日葵案目击证人的工作中。上午秧客麟和岳林一共筛出来五个有犯罪记录和精神疾病病史的人选,林冬看过结果后已经排除了三个,还剩两个值得关注:一个叫葛金晶,女,现年三十一岁,曾因故意伤害入狱,现已刑满释放;另一个叫陈钧,男,现年三十二岁,有长期的抑郁症病史。
葛金晶入狱是因为刺伤了男同事,在审讯过程中,她声称对方要强/奸自己,所作所为实属正当自卫。然而案发时的餐厅监控视频显示,那位男同事只不过是在过道上绊了一下,为免摔到本能的搂了下她的腰,随即被她抓起路过的服务员托盘里的片鸭刀捅了。辩护律师以她患有精神疾病提出无罪抗辩,可通过法庭指派的专家鉴定,确认葛金晶没有患上任何精神疾病,只能说她想的太多。但是在林冬看来,她的言行举止以及思维模式很符合PTSD,即创伤后应激障碍,有可能是年少时亲眼目睹惨剧发生的经历所致。
陈钧是真的有病,从秧客麟“顺”来的诊疗记录上看,他曾因抑郁多次自残甚至试图自杀。而从唐喆学的专业角度出发,陈钧的抑郁是一种症状,他所患的精神疾病为边缘性人格障碍,简称BPD。BPD的主要表现如下:情绪不稳定、人际关系不稳定、有认同障碍、空虚感强烈和感受到压力后产生偏执,以及,抑郁导致的自我伤害行为。他之所以会引起林冬的注意,是因BPD的确诊患者大多为女性,出现在男性身上比较少见,同样考虑年少经历所致。
听着组长副组长在那讨论目击证人,文英杰忽然从卷宗上抬起头,问:“对了,那个保留日记的老师是自杀的吧?也是因为有病?”
“对,他有病,肝癌晚期,已经骨转移了,受不了痛苦选择自——哎呦!”岳林屈膝搓小腿迎面骨,冲唐喆学不甘喊道:“副队你踹我干嘛?”
“啊?哦,不好意思,刚换姿势没注意。”
唐喆学脸上挂着不怎么真诚的歉意。之前做案情简报时,他特意隐瞒了这个细节,以免文英杰往自己身上瞎联想。林冬也很注意规避会造成文英杰心理负担的工作,一直安排他查朱彬那案子,向日葵案就没让他沾。
向唐喆学投去感激的一笑,文英杰继续埋头研究卷宗。他知道自己的时间没有别人多,也很感激队长副队长的照顾,可身体原因导致他承担不起过于繁重的工作,比如盯梢蹲守抓捕等,只能多用脑子。之前岳林还跟他念叨说感觉自己在组里地位最低,老被副队欺负,挨队长骂的次数也最多。可岳林不知道的是,他多想和对方一样,能让林冬和唐喆学毫无顾忌的打骂使唤,而不是当个易碎的花瓶一样小心保护。
“这样,我带兰兰去见葛金晶,二吉,你带岳林去走访陈钧。”说着,林冬朝岳林一抬下巴,“给他们打电话约时间。”
岳林抓起座机听筒:“约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今天可以就今天。”
林冬一向注重效率,要不是家里有俩嗷嗷待哺的“孩子”,他能天天住局里。不过那样的话,人形金毛肯定又要闹了。
打了一圈电话,岳林告诉他说葛金晶约着了,明天中午十二点半,在她工作的地方见。而陈钧那边,父母不同意他们去见,理由是陈男風钧还在住院治疗中,情况刚有所好转,不希望被警方刺激,有什么问题可以去问他们。
考虑到精神类疾病患者的心理承受能力,林冬只能退而求其次:“那就这样,我先和葛金晶见面,真确认不是她写的,二吉,你再和陈钧的父母约时间见面。”
“好。”
唐喆学点头确认,刚想出去抽根烟,手机响了起来。罗家楠找他,说是囤积癖现场那案子的犯罪嫌疑人已经押回局里,问他和林冬要不要下去旁听审讯,毕竟尸体是他俩发现的,有这个优先权。挂上电话,他转头问林冬。林冬没兴趣旁听,说等着看审讯记录就行。岳林想去,他就喜欢跟审讯。
结果刚出电梯,岳林就闻见审讯室所在的那层楼道里飘着股子怪味。唐喆学对此还算熟悉,那天开锁的把门一打开,尸臭味和垃圾场般的酸臭一同扑面而来。今天连后勤处老大贾迎春都被熏出来了,捂着鼻子站审讯室外头,强烈要求先带嫌犯去洗个澡。
罗家楠的嗅觉神经早都熏木了,给人从排污下水道里掏出来的时候,他自己也裹了一身的脏水,现在就跟个生化/武器似的呼呼往出散臭气。屋里有只苍蝇,老围着他打转。还是欧健有眼力价,拿电蚊拍“啪”的给拍死了。
案情明朗,审讯实际是走个过场。嫌疑人虽有社交恐惧症,但孤独久了还是耐不住寂寞,在网上招/嫖。死者应招而来,到他家一看,嚯,这他妈哪是人待的地方啊,转头就走。嫌疑人不肯放她走,当场加价,看在钱的份上,死者勉强答应给他一小时的时间。结果办事的时候嫌疑人社恐发作,紧张到无法行事,被对方调侃了几句,深感自尊心受损,遂扼住死者的脖颈猛掐,生给人掐断了气。
后面的部分比较下饭,让岳林和欧健听了,都觉胃酸直往上返:嫌疑人杀死死者后,并没有着急逃跑,而是守着尸体待了十多天,直到尸体烂得他都忍不了了,才鼓足勇气走出家门;出来了又不知道奔哪,白天不敢往人多的地方去,就缩下水道里,晚上再出来捡垃圾果腹;东躲西藏,终日与老鼠为伍,衣不蔽体,皮肤严重溃烂,要不是罗家楠他们找着他,再过不多久就得死下水道里了。
祈铭上来送尸检时拍的照片,离着罗家楠还有五米远就抬手捂住了鼻子:“你怎么这么臭啊?刚从化粪池里游完泳上来?”
就自家媳妇这个口无遮拦的劲儿,罗家楠是忍不了也得咬牙忍:“没,我刚钻排污下水道抓人来着,要不不能裹这一身——”
“别过来别过来!”
重度洁癖瞬间发作,祈铭蹬蹬蹬往后退开几步,隔空把文件袋扔给罗家楠,看那样,头发丝儿上挂的都是嫌弃:“一礼拜之内,你不许回家。”
“不是你至于么!我这洗个澡就——诶!祈铭!你跑什么啊?祈铭!”
透过监控室门上的玻璃窗看他俩一个跑一个追的,唐喆学发誓,自己头回见祈铭跑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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