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圆心口不可抑制地开始乱跳,像是被人强行塞了一团乱麻绳,他解不开,因为找不到头绪。
但他现在却特别希望沈行春的班主任可以发现,希望他的班主任是个很严厉的老师,对待这个问题是很明确的杜绝态度。
但很可惜,安圆之前来找沈行春的时候见过他的班主任,是他们班的语文老师,是个和蔼的中年男人,每天都是笑呵呵的样子,几次看到他等在门外,还会让他直接进教室,挑一张空座位让他坐着自习。
他一看就不是会责罚早恋学生的老师。
刺耳的下课铃声打断了安圆的思绪,教室里的大多数学生听到铃声的那一刻欢呼一声,拔腿就往外跑,半分钟后教室已经空了大半。
于杨先出来的,看见安圆的时候伸手在他头顶摸了一把,“小圆儿进去等你哥。”
安圆木讷地点点头,从后门进了教室。
沈行春回去都会带着书包,即使没有作业,他每晚回家之后还会多做两张试卷,这是他的习惯。
他看着安圆走过来,冲他指了指桌子,“小圆儿帮哥收拾下桌子上的东西。”
安圆给他整理书桌,趁着沈行春不注意,偷偷捏起桌上的纸团打开看了眼,又把纸团塞进了自己口袋里,视线时不时瞥向徐馨婷。
徐馨婷还没走,她以为下课之后沈行春会给她回复,但她等了半天都没收到回复,默默听着沈行春跟安圆的对话。
她在座位上磨蹭了一会儿之后还是鼓足勇气站起来,走了过来。
安圆往前挪了两步,挡在沈行春的书桌旁。
徐馨婷先跟安圆打了声招呼,“你叫小圆儿是吗?”
安圆把手里整理好的书塞进沈行春的桌洞,说:“我叫安圆。”
徐馨婷从包里拿出一个苹果,递给安圆,“小圆儿吃苹果吗?”
“谢谢,不吃,”安圆站直,重复了一遍,“我叫安圆。”
徐馨婷有点尴尬,收回了手里的苹果,又问:“你们不是亲兄弟吗?”
“不是。”安圆答。
徐馨婷点点头,感觉到安圆对她充满了明显的敌意,没再找话问安圆,转向沈行春:“沈行春,你看我给你写的纸条了吗?晚上有空吗?”
沈行春背好书包,他从初中开始就收到过很多类似的纸条,但他还是不擅长当面处理这样的事,支支吾吾了半天,突然有些后悔晚自习的时候没直接用纸条回复她。
而且现在安圆站在他身边,用一种他没见过的眼神看他。
像是审视,又带着一点茫然。
他正想着说什么来拒绝徐馨婷,安圆先开了口:“我哥得跟我回家,因为我还没吃晚饭,他得回家给我做饭吃。”
徐馨婷用手指拢了拢头发,深深地看了眼安圆,沉吟片刻道:“好,那沈行春我先走了,明天见。”
回去的路上,沈行春带安圆先去小卖部买了一个面包,“晚上没吃饭就过来等我了?”
“没吃。”
沈行春把面包拆开递给安圆,“先垫垫肚子,回去之后我给你做饭,想吃什么?”
“我不饿。”安圆声音僵硬又暗哑。
沈行春牵着安圆的手走在路边,“刚刚在教室不是说让我回去给你做饭的吗?”
安圆停住脚,路边的杨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今晚阴天,天上没有月亮,只有路边羊肉馆门头上的发光字灯牌亮着红光。
灯牌坏了,一闪一闪的,红色的光点在沈行春深邃的面庞上流转,红光亮了又灭,灭了又亮。
往前走几步就是新开的音响店,店门口的音响里放着张学友的新歌。
安圆说:“那是我在徐馨婷面前故意那么说的,我不那么说,你会答应她吗?你会跟她约会吗?你今晚会不会跟她去音响店挑选磁带,你不是也很喜欢张学友吗?你会不会让我自己一个人先回家,以后中午不会再去学校接我去你们食堂吃午饭,晚上也不会让我来等你,周末你会跟徐馨婷一起吃饭,你们会互相写信,可能还会吃同一根雪糕,然后就不管小圆儿了是吗?”
安圆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语气咄咄逼人,眼睛里还带着沈行春看不懂的委屈跟怒意。
沈行春有些诧异的看着他,“小圆儿,你看我纸条了?”
羊肉馆门口的灯泡被人打开,把路边照得通明,安圆看着沈行春深黑的眼底满是诧异跟不解,他心里咯噔一下,很快转了身,慢慢吐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了,他现在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我,我不小心看到的。”安圆隔着裤子摸了摸里面的纸团,抬腿顺着路边快步往前走。
沈行春蒙蒙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安圆的背影快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才抬腿追了上去,“小圆儿……”
安圆听着沈行春急促的脚步,慢慢放缓了脚步。
沈行春追上他,“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在家里待得闷了?”
“不闷,”安圆声音很远,“哥,我不是故意看的,我就是,就是……”
安圆说不出就是什么,只有混乱的黑夜下的呼吸。
沈行春在他头上摸了一把,“行了,不想那么多了,还有几天就考试了,考完之后咱们就回家了,哥带你上山玩儿,带你去挖药材。”
安圆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被沈行春的一句话轻松哄好,扭头冲他笑了笑,主动牵起他的手。
沈行春拉着他往前走,“小人儿是长大了,现在的小情绪越来越多了。”
安圆被压下去的情绪在沈行春期末考完试的最后一天重新升起。
沈行春最后一场考试是在下午,安圆估摸着沈行春考试结束的时间去找他,下午的太阳还是很毒,安圆感觉太阳穴被烤得鼓胀,突突地跳。
可是他还没到高中门口,路过音响店时就见到了他想去找的人。
安圆的注意力一开始并没有放在音响店上,但他路过的时候远远就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沈行春,这张磁带可以吗?”
叫沈行春名字的是个柔柔的女声,安圆听出来了,是徐馨婷。
安圆原本走得很快,听到声音时还是堪堪定在了音响店门口,他喘着粗气往音响店里看了一眼。
沈行春跟徐馨婷站在一起,站在几排摆放好的磁带架前,他们背对着门口,一旁的老板还在给他们介绍。
“这张磁带收录的都是张学友的经典歌曲,要不要放一下试试音质?”
“试试吧。”徐馨婷说。
“好,老板你帮我试试这张吧。”沈行春把手里的磁带递给老板。
他感觉身后好像有人看他,但他回头的时候门口空空的,没有人。
沈行春走到店门口四处望了望,还是什么都没看见。
第29章 他只想春哥好好的
那点禁不住风吹的悸动只冒了点苗芽,又被连根拔起。
——安圆日记
于杨从音响店里侧门出来之后跟老板道谢:“老板,谢谢了。”
老板摆摆手,“就用个厕所,不用谢。”
老板把沈行春挑的磁带放进收音机,摁下播放键,前奏一响,他闭着眼一脸享受的听着前奏,手指在木板桌面上打着节奏,给他们介绍:“是张学友1993年发行的《吻别》,我最喜欢的一首。”
沈行春一只胳膊搭在台面上,眼睛看着收音机里转动的黑色磁带,收音机连接了音响,音乐声一点点流淌在狭小的音响店里。
“前尘往事成云烟。”
“消散在彼此眼前。”
“就连说过了再见。”
“也看不见你有些哀怨。”
……
“我和你吻别,在无人的街。”
“让风痴笑我不能拒绝。”
“我和你吻别,在狂乱的夜。”
……
歌曲进入副歌部分,沈行春抬头几次看向墙上挂的表,走到老板身边,打断了他一脸的愉悦享受,“老板,不用放了,我就要这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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