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的时候许平川照例躺在床上看杂志。舒岩洗了澡爬回了自己的床,一言不发地盖上被子。
「你今天吃的饭菜里被下了药了?你怎么回来就哑巴了?」许平川把杂志往旁边一放,就开始用脚踢着裹紧被子的舒岩,「今天约会感觉怎么样,是不是特刺激?」
「喂,你怎么不说话了,我等你一晚上啦。」
「不要装睡啊,我知道你没睡着。」
「喂,说话啊!你怎么了?你倒是和我说说啊?!让我这个心灵导师给你分析分析。」
「舒岩,你不是在被窝里哭吧?你哭起来肩膀怎么不抖啊?来,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在哭。」许平川说着话就两手齐上开扒舒岩的被子。
舒岩被闹得不行一把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许平川你喝多了吧?我想睡觉不行吗?」
许平川凑近舒岩闻了闻嗤笑说:「我倒是闻着你像是喝多了的。睡什么睡,快给我讲讲今天晚上和宋先生约会怎么样?」
舒岩看了一眼许平川,又抻着被子倒在了床上,他挪了挪,背对着许平川。
许平川说:「舒岩,怎么了?你很反常啊……」
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见窗外的蝉鸣。
夏天到了。
舒岩背对着许平川,柔软的头发贴在枕头上随着呼吸轻微地晃动,他说:
「许平川,你有没有,后悔的时候?」
许平川说:「太多了,多得数不过来。如果因为后悔而感到纠结什么的话,我劝你赶紧起来吃个夜宵然后看看综艺,这些都比你现在这样强得多。你难道没听过说天下没有卖后悔药的?怎么,你后悔和宋先生去约会了?」
「后悔了。」
「你是后悔他把你怎么着了,还是后悔他没把你怎么着啊?」许平川问。
舒岩裹着被子艰难地转过身来,对着许平川吼了一声:「滚!」
许平川嘟囔着说:「你这又哪里受了气来我身上撒啊我招你惹你了……唉,我手机响了,放哪里了……」
终于在枕头底下许平川找到自己的手机,已经是第二遍响铃了,许平川看着手机荧幕的来电显示有点疑惑,他说:「安远?他怎么这个点给我打电话?」
舒岩一下子就坐了起来,他翻出自己的手机,发现早已没电关机。
「给我给我给我!」舒岩冲着许平川伸手,「手机给我!」
许平川拿着手机也不接通,他听着手机铃声响得急促,还不紧不慢地说:「你怎么就知道找你的呢?说不定是找我有事呢。」
「你给不给吧,不给别后悔!对了,你刚刚还说的,没有后悔药卖!」舒岩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许平川旁边伸出手心,「拿来。」
许平川啧啧的把手机给了舒岩,舒岩马上接通了电话,他说:「喂……我是舒岩。」
「我手机没电了,我才发现。」
「我很好,一切都很好啊,已经进被窝了。」
「今天的事儿挺好的啊,我没有什么的啊,你和宋知非都挺好的,没想到大家都认识,多有缘。」
「时间有点晚了,我要睡了,你也早点睡吧。」
「安远,我真的很好。我挂了。」
舒岩挂掉了电话,想了一下,又把许平川的手机关了机。
许平川站在一边听着舒岩讲电话,又见舒岩关了自己的手机,他深深地叹口气说:「怎么?今天和宋先生约会被安远瞧见了?我早说了,还是不要脚踏两条船吧……如果让我选的话,我选安远……我觉得安远吧……」
「你选个屁!」舒岩把许平川的手机丢在许的床上,「你什么时候出去约炮啊?你天天晚上在家待着我真不习惯。」
许平川捡起自己的手机塞回枕头底下,他说:「祖宗,我觉得吧,有什么事,你可以和我说,我虽然搞不清自己的事情,但是我毕竟旁观者清对不对?也许你跟我说说会有帮助呢?再不济,你把我当垃圾桶,把话吐出来,也能缓解缓解心情啊是不是?你不要一直生闷气啊。」
「我没有生闷气。」舒岩轻声说,「我没有生气……我只是闷,胸口发闷。怎么办,许平川?我想当一个把头扎进沙子里的鸵鸟,可是现在,现在,现在有人要把我的头拔出来。」
许平川眉毛拧得像麻花一样,他看着舒岩很是发愁,他说:「舒岩,这个头啊拔出来就拔出来吧,总埋在地下会憋死的。有什么事情你觉得不能摊开来说?如果真的有,那你不如把人,把事情彻底埋进去,而不是你自己一次次地埋个头到里面,所有路过的人都可以看见你屁股,有人可以踢你一脚有人可以摸你一下,就算别人爆你菊花,都是分分钟的事情,你这时候才是真正的任人宰割。」
舒岩想了想,疑惑地说:「我怎么觉得我跟你说的,和你跟我说的,是两回事?」
许平川不屑地笑了,他说:「装,你就装吧,谁疼谁知道,半夜别在被窝哭啊,影响我睡眠。」
舒岩躺回到床上,双手枕着头,他看着天花板的墙壁开始有了一些细微的缝隙,他想这房子的年头不知道多久了,是不是再牢固的城墙,都会在日积月累中出现裂痕。
舒岩以为他已经为自己搭建了一面墙,可以让他躲在墙后面,获得短暂的安宁。
可是裂缝悄无声息地出现了,然后慢慢地延长,扩大,开枝散叶,舒岩无力抵抗。
但是舒岩并没有足够的信心。
上次坍塌的时候,舒岩花了很长的时间,一块砖一块砖地重新砌牢,那么这次呢?还要再去重新搭建吗?
他不知道这道墙轰然倒塌的时候他将要面对什么。
不,舒岩狠狠地闭上眼,他想:我知道。
那么能接受吗?能面对吗?可以不退缩吗?可以不逃避吗?
如果我是真的,那么你是真的吗?你是吗?!
你是吗?A先生。
许平川接了一个电话,语气并不好,舒岩很想问问是怎么回事,可是许平川挂掉以后就起来换了衣服,他看了一眼舒岩的方向,可能是以为他已经休息了,所以许平川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匆匆忙忙地离开了房间。
离开之前他不忘关上了灯。
舒岩一下子就陷入了黑暗里。
咔哒。是锁门的声音。
许平川走了,这个房子又只剩下了自己。
舒岩闭上眼,却迟迟无法入睡,舒岩坐了起来,他看了看手机,已经充满电。
这个夜真的太黑了。
舒岩觉得自己被黑夜包围,只有手机发出的一点光,让他觉得这世界并不是只有自己。
曾经有无数个这样的夜晚,蛊惑他,说服他,诱他一次一次地陷入真实的欲望。
舒岩拿过手机开机,不一会儿就被安远发来的简讯挤满了信箱。舒岩一边翻看简讯一边回忆起今天晚上的一幕一幕,他突然有点冲动……可是很快又被他自己按捺下去……他想不行,这样不行,当初真的说过再见了。
那张卡躺在床头柜第一个抽屉里。压在自己那些书的最下面。
舒岩轻易就可以把它翻出来,即使夜雾正浓,他也能一下子就找到这张他曾抚摸过无数次的卡。
很多次他都想换上这张卡,打过去,把所有挤压在心底的话问清楚。
可是舒岩想如果真的这样做的话,那他之前的决断又算什么呢……
卡已经攥在手心,舒岩犹豫了很久。
最终他还是关上了手机,抽出里面的电话卡,换上了手心里的这张。
我只是想看看之前他发的讯息。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自己的想法。
我只是想……想找个理由。
舒岩开了机,并没有简讯进来。
舒岩想,果然是结束了吗……
合上手机,舒岩闭上眼嘲笑自己的厚脸皮。
一阵音乐突兀地在深夜响起……舒岩猛地睁开眼,他全身每一根神经都紧绷起来。
他举起手机,看着荧幕上的来电显示:A先生。
手机铃声顽固地回荡在房间里,一遍一遍。
对方并没有因为长时间的无人接听而放弃,舒岩的手机铃声循环往复,歌曲是欢快的,可是在此时的深夜显得格外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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