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非哈哈大笑,他许久没有这么欢快过,他被舒岩赶鸭子一样地带出了酒庄,可是出来还是笑个不住。
舒岩疑惑地问说有什么事儿让你笑成这样,是许平川长得太可笑的原因吗?
宋知非笑着摇头。过了好一会儿,宋知非才收起笑意,他轻轻叹口气说:「你们感情真好。」
舒岩立刻警觉起来,他忙摆手:「我和许平川就是哥们而已啊,可是没有什么超越友情的关系。」
宋知非愣了一下,他说:「你们还可以超越友情?」
舒岩觉得生无可恋,他解释说:「就是不能啊……哎,我和许平川大学就是同学,也聊得来,虽然看起来我俩好像挺不一样的,但是怎么说呢,就是还挺了解对方吧,朋友嘛,你知道的。」
宋知非听了以后点点头,他说:「我其实……并不太知道。我高中毕业就出国了,在外面几年一直都是学习,今年才回国,并没有什么好朋友。」
「那同学呢?」舒岩问,「就是小学初中高中那种。」
「有联系,但是我想那样并不算朋友吧,就是不像你和许先生那种,很放松的朋友。」
舒岩想了想,又问:「那今天不是去你朋友的餐厅吃饭吗?是你同学?」
「他啊……」宋知非踟蹰了一下,轻声地说,「应该是朋友吧,到不了你和许先生那个程度,但是朋友应该是算的,还挺好的,跟你一样。」
「咦,我也算你朋友吗?」舒岩笑着说,「受宠若惊。」
「当然算,和你们在一起,我很放松。」
舒岩想,宋知非用的是「你们」而不是「你」。
宋知非想,我又说谎了,其实和他并不算朋友,只是喝醉的时候,会想和他说一点真话的人。
舒岩为什么会认识宋知非?
安远站在原地脑子里不停地想这个问题。
其实想想他们算是同行吧?有交集也不奇怪。
那么舒岩知不知道宋知非认识自己?
宋知非又知不知道舒岩认识自己?
好吧,此刻这个似乎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们既然坐在了这个餐厅里,至少现在他们是知道了。
安远慢慢地走进大厅,此时已经过了客流高峰,餐厅已不像之前那样嘈杂。
B6的位置在无烟区的角落里,紧靠着落地窗,透过窗户能看见外面来往的人群,还有快速驶过的车在夜晚弥留下的流光溢彩。
安远并没有把位置订在他喜欢的墙绘下面,那里曾经坐过宋知非也坐过舒岩,他并不想把位置给外人坐。可是他做的毕竟是生意,开门迎客不好拒绝,所以他想着这位置给陌生人坐总该是没关系的,因为他们和自己没有故事,没有关系,连路人都算不上。
他不知道宋知非会带来什么人,这人会和宋知非是什么关系,可是想着他会与人在那里谈笑,心里总归是不太舒服。
而且安远在内心深处阴暗地幻想:也许,也许他们会看见他的画,也许他们会聊聊他的画,也许是表扬,也许是批评,不论是哪一种可能,都不会让安远觉得开心。
但安远最怕的是,他要和宋知非,默默无语地,对着抽烟。
就像前几次一样。
这会让他怀疑,他十年的感情,到底值不值得。
像凌迟。一刀一刀,慢而痛。
所以他想还是不要抽烟得好,至少可以聊点什么,随便聊点什么,即使是虚与委蛇,也比沉默好太多。
而舒岩,安远从未想过舒岩要和别人来到他的店里,坐在他最喜欢的位置,从未想过,因为那只可能是和自己。
自己抽着烟,而舒岩默默地喝着咖啡,可以说话,也可以不说话,无所谓的,这些都无所谓,只是就那样坐着,只要是两个人,都可以。
看着落地窗上的倒影,自己才从设计公司赶过来并没有穿西装,最近一直忙着加班,头发没有怎么打理,乱糟糟地立在头顶上,疲惫的样子藏都藏不住。
安远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离B6的位置,只一步之遥。
走得再慢,也有到达的时候,安远隔着一个桌位,看见宋知非和舒岩两人端着酒杯聊天。
原来宋知非不是只会客套疏离的微笑。
原来舒岩对着别人也会笑得温柔。
安远五味杂陈,甚至想掉头离开。
他看见宋知非拿出一个盒子,包装精美,他笑着递给舒岩,舒岩推脱几下,就接下了。
安远快步走了过去。
他把手按在舒岩肩膀上,冲着宋知非打了声招呼,他说:「你来了。」
宋知非被突然出现的安远吓了一跳,他说:「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和猫一样,走过来没声音的。」
安远脸上挂着笑,没有回答,他重重地捏了下舒岩的肩膀,舒岩抬头望着他,也说了句:「你来了。」
安远点头,他指着舒岩手里的盒子,问这是什么。
「是我送舒岩的礼物,我前一阵去法国出差,给他带了点东西。」
「哦。」安远示意舒岩让他往里面挪个位置,舒岩赶紧把座位让出来。
「那有没有给我的礼物?」安远坐下来,手指摸着礼物包装盒上的丝带。
宋知非笑着对安远说:「礼物是有的,只是我出门太急,忘记带了,下次带过来。」
舒岩在桌下用腿撞了一下安远的腿,桌子上他把礼物拿起来,塞进自己的口袋,他对着安远说:「你怎么来了就要东西?我以为你要说今天你请客的。」
安远注意到舒岩今天戴着他送的袖扣,在昏暗的灯光下,袖扣发出莹莹的蓝光。他心情略微好了起来。
「要不要,我们相互,自我介绍一下?」
宋知非提议说。
安远的心情又坏了。
「你们怎么认识的?」安远问。
「这个说来故事就长了。」宋知非要了新酒杯给安远倒了一杯酒,「我和舒岩认识有段日子了,机缘巧合。那你呢,你和舒岩怎么认识的?」
安远盯着宋知非微笑的脸干巴巴地说:「我和舒岩认识的故事也挺长的,没法细讲太花时间,而且我们特别有缘分,不是巧合能够概括的。」
「哦。」宋知非喝了一口酒,抿抿嘴唇,然后说,「我记得舒岩和我说你是他客户,嗯,其实这么一想,是挺有缘分的。」
舒岩在一边端着酒杯挡着脸,但是安远还是透过玻璃看见他的笑脸,安远觉得面子上有点挂不住,虽然他和舒岩的确是有很长的故事也有不得了的缘分,可是此时此刻却不能宣之于口,安远有点懊恼也有点羞愧。
安远伸手把舒岩的酒杯拿下来,舒岩的笑容还没褪去,安远无奈地对舒岩说:「宋知非,我的高中同学。」
「嗯,我知道,你们是朋友。」舒岩点头道。
安远和宋知非默契地维持了沉默,安远开始摸索口袋,他想抽烟。
好不容易摸出烟盒,刚拿出来,舒岩就按住了他的手,他说:「这里是无烟区。」
安远看看四周,已经过了高峰期,没有什么顾客,他和舒岩商量着:「就抽一根。」
「一根也不行啊。」舒岩把烟盒从安远手里抽走,然后放到一边。
「我是老板也不行吗?」
「不行。」舒岩坚决地说。
安远觉得自己更没有面子了,但他也只能说:「好好好,不抽就不抽。」
不过也好,至少「朋友」的这个话题没有深入聊下去。
宋知非坐在对面听着两人对话,笑得更深,他把酒饮尽,将酒杯放在桌子上,然后起身说:「不好意思,我要去一下洗手间。」
他离开座位想找一下洗手间的标示,却没有找到,服务员也都还离得很远。
这时舒岩叫住他说:「我带你去吧,指示牌我记得是坏掉了,新的可能还没做好……我也是昨天来送酒的时候才知道的。」
宋知非笑说那就麻烦你了,其实你给我指路也可以。
「你是不知道,他们餐厅洗手间做得很隐蔽,找起来好似鬼打墙。」舒岩深深看了安远一眼,「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
安远咳了一声起身说:「还是我带他去吧,你坐在里面不方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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