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到仓库,却没查到什么,邵天柏脸色沉郁,接了线索为防止变数,率先过来牵制,对这个结果虽早有准备,不过,他看了眼站在首位的周扬——
这种事,只能另找时机。
邵天柏带人去收尾。郑学扫了眼,发现袁容正站在江边吹风,走上去。
“在想什么?”
“没事。”袁容放下覆在身前的手。
郑学望向江面浮起的缕缕薄雾,舒了口气:“走走?”
袁容无法忽视对方的小心翼翼,点点头。
郑学有些意外。
夏日傍晚,白日的余温渐渐消退,两人沿江并肩走着。
风很轻,压下来的晚霞投下一层光影,给袁容的脸覆上几丝柔和,他不经意扫了肩侧的人一眼,心里某处跟着软了一下。
“你好些了?”像斟酌了一会,郑学温声开口。
“嗯。”
郑学停步蹲下,低头揭他裤脚。袁容一僵想要避开,却被男人固执地揽住:“别动,我看看。”
鬼使神差的,袁容没再抗拒,任对方动作。看着一米八几的男人俯在脚边,一贯平静的双眼染上了几分茫然。
“还有点肿。”
“谢谢,我没事。”
郑学抬头时,袁容脸上已看不出什么,刚刚眼里的闪烁仿佛稍纵即逝了。
折返回去,赶上收队,郑学看了袁容一眼,“我先走了。”
“好。”
“你…万事小心。”
袁容看着融进霞光的身影,被碰过的脚踝像被蛰了一下。
晚些时候,袁容打开家门,走进客厅时愣住——桌上摆着几盘菜,做菜的人却已经离开。
上面压着一张字条:“抱歉用了地垫下的钥匙。好好吃饭。”
他看着那字条拿起手机,接通后没等对方说话就率先开了口:”不用这样。“
郑学在那边不说话。
”后面不必再来了。“
袁容放下电话,眉间牵出一丝疲惫。
他点了支烟立在阳台上一动不动,直到烟蒂烫到指尖才回神。
对面楼宇亮起点点星火,偶尔有锅炒热油的爆香夹着几声谈笑,这样的人间烟火似乎从来与他无关。
当年刚进孤儿院日子不好过,大点的孩子欺负面生的,剩菜冷饭丢给他,不时被人堵住挨顿揍,也只是一味忍着。后来时间长了,孩子大都被领养,他成了老面孔,拒绝了十几次领养,他仍旧抱着希翼。
对父母,他不怨。
再后来,认定的王晟言有了自己的人生——
混了快三十年仍是孤身一人,后面的路本不再奢望什么。
但郑学强势闯进来,固执地热烈地,让他无法再忽视。
在刀尖上走了许多年,再苦再累也咬牙吞了。如今,却像一直暴露着无人问津的伤口,突然有人要帮他消毒,让他竟觉得有那么点疼。
袁容回到桌前,终于拿起筷子,慢慢吃了起来。
那天之后郑学没再来过。
天鹰最近却一直不太平,警方不知从哪捞的消息,接连查了几个场子,那群条子显然有备而来,损失几个重要单子后天鹰上下戒备更深,郑学夹在来查场子的警察里,但也只是公事公办没有多余交谈,处理完就混进警方队伍里,像是真的从他生活里退了出去。
袁容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直到有天深夜,他打开家门一眼瞟到沙发上有团阴影,警觉地掏枪对上去。
仲夏的月色穿过树梢漏进来,在郑学脸上落下一块暗影。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他握枪的手一僵,戒备地眼里软下来,收了枪,却没有挪开视线。
郑学安静睡着,头发被扶手压得蓬乱,下巴处新长出一点胡茬,整个人透着疲累。但这张脸上有自己没有的明朗和朝气。
沙发上的人动了动,袁容将脸别开。
郑学迷糊地睁开眼,就看到身边站着的人。他迅速坐了起来,“抱歉。就想来这坐坐”他低头局促地解释,“没想到...睡着了。”
袁容嗯了一声。
“这就走。”
郑学起身,因为起得急差点跌下去,袁容下意识向前跨了一步,却见郑学已经稳住,越过他走出去。
袁容垂在身侧的手无声地抬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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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科。
拿着最新的检查报告,坐在医生办公室。
那医生睨了他一眼,立刻想起这个特殊的病人,心下了然,没再多说什么拿出上次的报告单比对着看了会,依旧直皱眉:"上次让你输液,现在才来,各项指标都在临界值,胎儿没有营养,四个月了还是没怎么长。往后大人小孩都会很辛苦的。”
“保得住吗?”
医生看他一眼:“难说,胎心太弱,”接着在病历上刷刷写了几行,“打针稳固,平时得注意休息。先输一个礼拜的液看看情况。”
“好。”
接过报告单准备出去,那医生在身后道,“年轻人,小孩子投到你这是和你有情分,别草率了。”
袁容的背僵了下,低应声,“谢谢。”
深夜的输液室没什么人,零星几个患者身边围着嘘寒问暖的家属。一个护士进来走向孤零零的男人,轻车熟路为他扎针。轻微的刺痛,冰凉的液体从血管里流进去,他抬手按了按眉心面无异色,淡漠得像在完成任务。
天鹰现在被警方盯上事务繁多,他白天忙着周旋,晚上才有空过来。输了几天液,除了比之前睡得沉,没什么别的感觉。
腹部依旧平坦。
这孩子是个意外,在他已对将来不再报希望时。
考虑过要打掉,他们这种人不能奢望太多,有今天没明日,连活着都是侥幸,何况再多个孩子。他太了解道上的生存法则,甚至比谁都清楚无父无母的艰辛,如果自己哪天遭遇不测,这孩子就踏上自己的老路。
但——他没有权利去剥夺别人活下来的机会。
即使是自己,也被赋予了生命。
袁容眼睛微垂,歪在椅背上渐渐睡了过去。
恍惚中有什么在蹭,他睁开眼看到只肉呼呼的小手,笨拙的搭在他脸上。
是个小婴儿,小猫一样趴在他肩头,嘴里发出几声奶笑。袁容下意识伸手碰他,那小孩子像是很亲近他,顺着指尖蹭他手背,手紧紧着他衣服,眼睛亮晶晶的。
袁容像是读懂他眼里的期待,目光露出未察觉的温柔,动作也放轻了,用手安抚他。
那孩子安分下来,却在下一秒从他怀里消失了。
袁容睁开眼,被头顶的白炽灯刺了下,依旧坐在输液室里,周围空无一人,手上的输液管已经被摘了。
他弯下身甩了甩脑袋才清醒过来,低头看了看腹部,终于抬手覆了上去,
“是你吗?”
——别怕,我不会放弃你。
第六十一章
午夜十二点。
城郊某地下街刚刚开始营业。
这里隐在城市背后,被三教九流占据。一间酒吧的门被推开,进来的男人皮肤白皙,目光几分轻佻,他看向高脚椅上喝酒的人,信步走过去。
“袁容。”RICK站定,“好久不见。”
袁容看他一眼:“有事?”
一贯的单刀直入总显得那么不近人情,rick看他一眼叹了口气,还是根木头。
“有批货在A市转手,顺道见见老朋友。怎么,不欢迎?”
袁容自顾倒了杯酒,目光不经意向rick身后扫了眼。
rick审视着他:“找谁?阿ken?”
袁容不置可否。
“没来。”
rick局促地笑了下,吞了口酒:“他受伤了。”
袁容抬头看他,rick的头发长长了点,几乎盖住那双叵测的眼睛,嘴角的笑显出几丝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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