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来晚了。”
被子里的人先是一僵,接着露出半个头,脸正好抵在郑学胸口,只是表情拒人千里,“你不和他一样嫌我是累赘,不来了吗?”说完,拼命挣开束缚。
郑学被推到伤口,闷哼了声,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看着小孩直愣愣的看着他。
他轻笑了下,“你看到了,我受伤了,所以今晚就老实点吧。”说完,把人按进被窝“之前我说的话都忘了?你是男人,要靠自己。”
“明天我就去福利院了。”
“睡吧。”
外面的雨终于落下来,雨丝扫着窗台衬的病房更安静,小孩在他怀里呼吸均匀,迷迷糊糊嘟囔了句,“对不起。”
郑学目光软下来,看着这张小小的脸,不知道在想什么,迷迷糊糊跟着睡过去,做了个梦。梦里那个男人依然板着脸,对他说了些什么,但是听不清。
他觉得袁容很矛盾,像对什么也不在乎,可他却很在乎那个王晟言,在乎到可以为他送命,对青龙帮也毫无保留,与以往接触犯罪分子的贪婪怕死不同,他对危险习以为常,甚至愿意以身入险,好像生死于他并不那么重要。
他不是对一切漠不关心,他只是对自己不在意。
为什么?
是因为已经对赌命生活方式习以为常?还是因为从未被人重视,所以习惯独自承担所有风险,才活的这么不留余地?
郑学翻了下身,看着窗外。
雨停了。
第二十三章
下过雨的城市,潮湿冷清。
雨水纵横在老式居民楼霉黑的墙壁上,一滴滴往下渗,下水道排水欠佳,有几只老鼠淌过地上的积水,发出轻微的声响。
郑学点了支烟站在楼道里,面前紧闭的门显示主人未归。楼道口的灯明灭几次,目标终于出现在视野中。
在看到门前的身影时,男人警觉地顿住。
“谁。”
“我。”
声控灯似乎出了故障,没有亮起,将两人丢在一团黑暗里。
郑学直言不讳,“我们谈谈。”
“有这个时间浪费,你该滚回家。”袁容神情淡漠,冰冷的话语砸下来。
“真的毫无余地?”
袁容已经越过他,打开家门。
“哪怕,王晟言的部分犯罪资料我已经收集,你也坚持?”
进门的身影僵住,转过身与郑学相对。
郑学看着他,“考虑清楚。”
袁容背对他站那,平静开口,“我就这条命,要就拿去。”
郑学笑了下,眼神专注有力,“我是警察,要你命干什么。”
男人声音低沉,像在思考,“我没别的筹码。”
“你有,只是你不用。”
“不行。”
“那就不谈了。”郑学不再继续,转身离开,一股拉力将他拽了回去,上半身几乎与男人相抵。
袁容不退让的迎着他:“除过这个,也许有更好的办法。”
顿了会,郑学开口,“我答应你。”
“什么?”
“暂时不动王晟言。”
袁容审视他,“你何必耍我。”
“我有条件。”
“你说。”
郑学看着眼前的男人,“不如按你们道上来,先陪我过两招?”
说完急速攻上去,男人却闪开了。
“还手。”
袁容接连退几步,接着道,“谈条件前一定要互殴吗?”
郑学在那张冷淡的脸上捕捉到一丝不屑。
“我不喜欢在无用的事上费精力,直说你的要求。”
“好”郑学笑了下,收起架势“接下来我们谈谈正事”间隙将一纸监察令拍在他面前:“袁先生,根据警方相关监控资料显示,怀疑您与一起袭警案件有关联,在案件查清之前,你必须接受警方24小时监控。”
“你们监控我没什么用。”
“那得视情况定。”他补了句,“对了,这段期间我得住这。”
袁容的表情与黑暗模糊成一片。郑学有了私心,他想知道,为了王晟言他究竟能做到哪步。
沉闷的声音响起,“就这些?”
“如果你能好好配合,我暂时也没必要动他。”
“我答应。”
“那么,接下来就委屈你跟我凑合了。”
郑学说完越过袁容进房间。
他笃定了,就先这么耗着。
第二十四章
郑学率先走进房间,等了会也没见男人跟进来,他有些疑惑地扭头,看着对方站在门口久久没动静。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黑暗中谁也没动。郑学皱眉正打算抬脚过去,门口的声控灯却滋滋频闪了几下,借着闪烁的光他只来得及捕捉到男人的眼睛,像是死水般毫无波动。
看得郑学心头一闷。
不过很快,袁容走了进来,顺手摁亮门侧的灯。橘色的灯光瞬时将房间笼罩,郑学瞥了眼袁容,他脸上是一成不变的默然,刚刚那一瞬的空洞仿佛只是幻觉。借着光线环顾四周,方正的小客厅里简单摆着几件家具,衬着白色墙壁,整个房间收拾的利落干净,像屋子的主人一样。
沙发的侧面是卧房,郑学看着男人走进去。他有些恹恹地坐到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枪械研究资料漫不经心地翻看,不一会,耳边传来淋浴的水声。他站起身,无声地停在浴室前听了片刻,便潜进卧室。
卧室和客厅风格一致,乏善可陈,遮光窗帘隔开一个光秃秃的阳台。郑学顺着床头柜开始翻找,里面除却简单的衣物,什么也没有。
当初在陈天佑生日宴上拷贝下来的资料需要相配的“密码”辅助U盘破解,技术科的同事怎么也搞不定,他不过是来试试运气。
浴室里的水停了,门应声而开。
袁容松散的穿着件衬衫,浴巾裹着下半身,发丝还在滴水,他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四周,然后落在背靠书桌的郑学身上,“你找什么?”
“试试床怎么样,我睡觉比较挑地方。”郑学云淡风轻。
袁容审视着他,过了半晌,“你睡沙发。”
郑学识趣地点了下头,“你洗完该我了。” 说完,进入卫生间关上门,心不在焉地解衬衫。
刚刚被察觉了?
他们不是第一次交手,袁容心思缜密到什么程度他比谁都了解,对方果然一眼就看出东西被动过。郑学边想边拧淋浴阀门,下一秒却像只受惊的鸡,从水帘里跳出来。
“靠!该死,用这么烫的水!”
郑学从浴室里走出来,头发有些凌乱的支棱着,肩膀处被开水光顾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他强忍怒气走向沙发上的男人,电视投射的光影打在袁容脸上,对方面无表情看新闻的样子像处理公事般认真。
郑学走上前,隔开了男人的视线,一把将人推上沙发,“我警告你,这段时间别想耍花样。”
“怎么说?”
“装什么无辜?”
袁容皱了下眉,在瞥到郑学肩头的红肿后开口,“下次我会记得将调水温。”
“调水温?你们这种人还能考虑别人吗?”
袁容恍若未闻,抬手隔开他站起身,“药箱在抽屉第二层,时间不早,我先休息。”
郑学手仍撑在沙发上,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身体颓然松懈下来。
简直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他偃旗息鼓,拉开第二层抽屉拿出药箱,打开的一瞬几乎愣住,不大的药箱被止血绷带占据一半以上,有的已经快用完,剩下一卷可怜巴巴的蜷在盒子一侧,郑学皱眉,心头闪过一丝茫然。
处理好,他躺进沙发,睁眼盯着黑暗发呆,棉麻质感的布套有浆洗后日晒过的干燥。
屋檐的雨水仍在滴滴垂落,发出破碎声响,黑夜漫长。
有风顺着阳台溜进来,郑学翻了个身,空气里浮动着一丝气味,不知道是从哪传来的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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